将军府,倾云阁。
楚倾云正坐在窗下,指尖轻轻抚过腕间那枚看似朴素的纳米医疗项链,脑中复盘着忠伯侯府的一切以及后续可能的朝堂风波。窗外阳光正好,却驱不散府中因楚婉清之事带来的压抑气氛。
脚步声匆匆而来,她的贴身侍女云芷面带忧色地进来:“小姐,松鹤堂的刘嬷嬷来了,说老夫人请您即刻过去一趟。”云芷压低了声音,“看脸色,怕是来者不善。”
楚倾云眸光微闪,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来了。那位偏心的祖母,果然要为她的宝贝庶孙女出头了。
“知道了。”她平静起身,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闲适,仿佛只是去赴一场寻常的请安。
松鹤堂内,气氛凝重。
楚老夫人端坐上位,面沉如水,手中的佛珠被她拨弄得噼啪作响,显是心绪极不平静。林姨娘则站在一旁,眼睛红肿,拿着帕子不住地拭泪,看向楚倾云的目光带着掩饰不住的怨毒。
楚倾云从容步入,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请安?”老夫人猛地将佛珠拍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气死才好!”
楚倾云微微抬眸,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错愕与委屈:“祖母何出此言?孙女万万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老夫人厉声道,手指几乎要戳到楚倾云脸上,“婉清的事,是不是你设计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厢房有问题,故意引她过去,让她在太子面前出丑,你好狠毒的心肠!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林姨娘立刻配合地哭出声:“大小姐,婉清纵有千般不是,万般过错,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做姐姐的就不能让让她吗?何至于用如此狠辣的手段,毁了她一辈子啊!呜呜呜……”
楚倾云心中冷笑,脸上却越发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悲凉:“祖母,林姨娘,你们这话,倾云实在听不懂,更担待不起。”
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老夫人,不闪不避:“当日赏花宴,众目睽睽之下,是太子殿下亲口指认,是二妹妹‘趁他醉酒,强行闯入厢房勾引’。侯府宾客皆是人证。太子殿下更是因此被陛下斥责禁足。”
“祖母此刻不去问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污蔑二妹妹,不去问二妹妹为何会出现在太子歇息的厢房里,反而说是孙女设计?”楚倾云语气平稳,却直指核心,“莫非在祖母心中,太子殿下的话尚不可信,反而是孙女有这个通天本事,能操纵太子殿下言行,能逼着二妹妹去那不该去的地方?”
“你!”老夫人被她堵得一噎,脸色涨红。她当然知道楚婉清的心思和太子的德行,但偏心让她选择性地忽视了这些。
“再者,“祖母,林姨娘,你们可曾想过,若当日中计的不是二妹妹,而是我?”
她目光扫过林姨娘瞬间僵住的脸,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音:“若我被发现在太子厢房中,衣衫不整……届时,毁了一生的就是我!镇国将军府的嫡女做出如此丑事,父亲的一世英名、楚家的满门清誉将置于何地?陛下震怒,又该如何看待父亲?边境的将士们会如何议论他们的主帅?”
“二妹妹此行,无论初衷为何,其结果已是将楚家推至风口浪尖!太子殿下因此厌弃楚家女儿,更是显而易见。祖母此刻不为楚家声誉担忧,不为父亲前程忧虑,反而一心只责怪孙女未能让妹妹‘算计’成功?这是何道理?”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层层递进,从辩白到反问,再到拔高到家族利益和父亲声誉的高度,直接将老夫人和林姨娘的胡搅蛮缠衬得无比自私短视。
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话来反驳。楚倾云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偏心的丑陋。她可以不管楚倾云,却不能不顾及儿子的前程和家族的声誉。
林姨娘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身体微微发抖。她没想到楚倾云如此牙尖嘴利,句句戳心。
“而且,”楚倾云忽然放缓了语气,带上了一丝疲惫和伤心,“祖母,我刚刚从北境死里逃生回来,擒获敌酋,陛下嘉奖的圣旨不日便到。您不为孙女庆幸,反而第一时间听信片面之词,对我横加指责……孙女,实在心寒。”
最后“心寒”二字,她说得极轻,却像重锤般砸在老夫人心上。
是啊,这个孙女刚立了大功!皇帝都要嘉奖的!她在这里为了一个德行有亏、已然成为弃子的庶女,如此逼迫功臣嫡孙女,若是传出去……
老夫人顿时冷汗涔涔,气势全无,强撑着道:“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婉清她终究……”
“二妹妹如今已入东宫,是陛下金口玉言册封的奉仪。”楚倾云打断她,语气恢复了淡然,“她的前程,自有皇家规矩约束,已非我等臣子之家可以置喙。祖母还是放宽心,保重身体要紧。若无事,孙女先行告退。”
说完,她再次福了一福,不看老夫人和林姨娘那青红交错的脸色,转身,从容不迫地离开了松鹤堂。
一出院门,楚倾云脸上的些许悲戚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冷平静。
云芷跟在后面,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
楚倾云淡淡一笑。对付这种偏心又糊涂的长辈,讲感情没用,唯有讲事实、摆利益、扣帽子,才能让她们暂时消停。
只是她知道,经此一事,祖母和林姨娘对她的怨怼,只怕更深了。但这又如何?她楚倾云,从不是靠委曲求全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