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仅知道他潜入了老宅,还精准地知道他去了哪里,看到了什么?
那句“录像带”,指的就是暗室里那些视频?
她用的是“看过了吗”,而不是“找到了吗”或者“看到了什么”,这说明她不仅知道他进去了,还默认他一定发现了那个秘密。
什么时候暴露的?
是那个Emp装置没能完全覆盖的隐藏监控?
还是暗门本身就有他不知道的触发警报?
又或者……从他踏入老宅范围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巨大的恐惧和被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全身,让他如坠冰窖。
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所有的行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然而,在这极致的惊慌之后,一股更加汹涌的怒火猛地窜了上来,烧得他双眼赤红。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用如此平静的语气,提起舅舅舅妈?!
提起那些记录着他们一家幸福时光、如今却成了她扭曲收藏品的录像带?!
她是在挑衅吗?是在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始终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吗?!
沈兖楚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对着电话怒吼质问。
但他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他。
不能!
现在还不能!
他还没有掌握足以将他们彻底钉死的证据。
打草惊蛇,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甚至可能危及到单疏白、谢拾青和苏清珏。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将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咆哮压了下去。
他依旧沉默着,只是那沉默里,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电话那头的沈母,似乎隔着遥远的信号,也能感受到他这边濒临崩溃的情绪。
她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只是极轻地、若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声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传来,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兖楚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硬地坐在驾驶座上,许久没有动弹。
手机还紧紧贴在耳边,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冰冷地闪烁着。
窗外,夜色依旧浓重。
而沈兖楚的心,却比这夜色更加黑暗、更加冰冷。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事情,已经彻底无法回头了。
他与电话那头那个被称为“母亲”的女人,以及她所代表的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正式宣战了。
电话挂断后那令人窒息的忙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沈兖楚僵硬地坐在驾驶座上,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又无力地跳动,像是要挣脱肋骨的束缚。
冷汗已经浸透了他背后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他以为,这通充斥着诡异平静和致命试探的电话,已经是今晚这场噩梦的高潮。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巨大的冲击,需要空间来思考对策,需要……逃离这片让他感到无比压抑和危险的区域。
然而,命运或者说电话那头那个可怕的女人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就在他手指颤抖着,准备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扔到副驾驶座上,试图用这种方式切断与那个恐怖源头的联系时——
“叮咚。”
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如同丧钟般,在死寂的车厢内突兀地响起。
沈兖楚的动作猛地僵住,刚刚松懈了一瞬的神经再次绷紧到极致。
他几乎是惊恐地看向手机屏幕。
屏幕亮着,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的界面,但顶端已经弹出了一条新消息的预览,发送者赫然还是【母亲】。
预览只有短短一行字,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再去观影室看看,有惊喜。】
“轰——!”
沈兖楚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尾椎骨沿着脊柱瞬间窜上天灵盖,让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
刚才因为愤怒和压抑而勉强维持的体温,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冰冷。
再去……观影室……看看?
有……惊喜?!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不仅知道他去了,知道他看了录像带,她甚至……她甚至可能一直就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实时地看着他!
看着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老宅里搜索,看着他因为发现录像带而震惊愤怒,看着他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离!
而现在,她像猫捉老鼠一样,戏谑地、残忍地告诉他:游戏还没结束,你漏掉了最重要的东西,回去,我为你准备了更大的“惊喜”。
这是什么?
是挑衅?
是示威?
还是……另一个更恶毒、更不堪的陷阱?
巨大的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沈兖楚彻底吞噬。
那是一种源于未知、源于被完全掌控、源于对人性之恶最深层想象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过那只在暗处窥伺、随时可以给予致命一击的蜘蛛。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闷得他几乎要窒息。
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连带着整个车身都似乎发出了细微的震动。
额头上刚刚干涸的冷汗再次涌出,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昂贵的方向盘真皮包裹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印记。
去?
还是不去?
理智在疯狂地呐喊:不能去!这绝对是个陷阱!她让你回去,肯定没安好心!里面等待你的,可能是更不堪入目的东西,可能是直接指向你的危险,甚至可能是……死亡的威胁!
可是……如果不去呢?
那个“惊喜”是什么?会不会是更关键的证据?
会不会是能直接指证他们罪行的东西?
会不会……与单疏白有关?
如果他因为恐惧而退缩,会不会就此错过了唯一能将那对老东西绳之以法的机会?
会不会让单疏白永远活在不明不白的阴影里?
两种念头在他脑中激烈地厮杀、冲撞,几乎要将他的头颅撕裂。
他痛苦地闭上眼,手指插入发间,用力拉扯着头皮,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冷静。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从他踏入沈家老宅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他开始怀疑父母与舅舅一家悲剧有关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退缩,意味着前功尽弃,意味着他将永远活在对方的阴影和控制之下,意味着单疏白的冤屈可能永无昭雪之日。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因为恐惧而有些涣散的瞳孔里,重新凝聚起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狠厉和决绝。
去!
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再去闯一闯!
他倒要看看,那个疯女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胸腔明显的震颤。
他猛地挂上倒挡,性能优越的跑车发出一声低吼,轮胎摩擦着地面,迅速而精准地调转了方向,车头再次对准了那片隐藏在夜色中的、如同巨兽巢穴般的沈家老宅。
这一次,他的车速慢了许多,不再是之前的疾驰,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重和警惕。
每一个街角,每一盏路灯的阴影,他都仔细地观察着,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扑出来。
再次来到老宅外围,他没有丝毫犹豫,重复了之前的步骤——避开监控,潜入,断掉局部电源,虽然他知道这可能已经毫无意义。
放置信号屏蔽仪,尽管他怀疑这玩意儿在对方眼里可能就是个笑话。
当他再次站在那扇隐蔽的暗门前时,心情与第一次截然不同。
第一次是探寻秘密的紧张和期待,而这一次,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决绝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他按下机关,“咔哒”声在寂静中依旧清晰。
暗门滑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尘埃和陈旧纸张气息的冰冷空气再次扑面而来。
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手电光束探入那片黑暗,仔细地扫描着里面的每一个角落——沙发、屏幕、墙壁……看起来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那个“惊喜”……在哪里?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