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官仪一家赶到步家时,步家已是一片素裹。
看到棺椁,上官仪不敢相信楠姨竟然就这样离开了大家。
步明、英英和阿瑶一身素服跪在阿娘的棺椁旁,眼睛红肿,哀哀地哭着。
步沧浪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耷拉着脑袋。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瘦了很多,看起老了十多岁。
上官仪不知道步叔家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原因竟然让楠姨抛弃夫君和儿子,抛弃这个家,毅然投河自尽!
十几天前,两家人还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出游,看山玩水,其乐融融,想不到才十多天,楠姨竟然就离世了。
上官仪跪在棺椁前,与正旗和儿子们一起给楠姨磕头。这个头他是要磕的,楠姨的温柔善良,对自己的好,上官仪一直记在心里。每次到这里来,楠姨就会为他做喜欢吃的红烧狮子头和桂花糕。桶姨的手很灵巧,给他缝补过衣服,也给他做过新衣裳。是的,他一直感恩楠姨,是步叔和她带给自己家的温馨。
叩完头,上官仪坐在步沧浪的旁边。步沧浪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对上官仪点点头,一言不发。看着他苍老的面容,上官仪心疼极了。
“步叔,不要太难过,自己多保重。”他紧紧握住步沧浪的手。希望自己能够给步叔一点温暖,一点力量。
步沧浪漠然的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楠姨走的太突然。一点征兆也没有。看到上官仪询问的目光,步沧浪沉重地叹口气,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他没有告诉上官仪妻子投河自尽的原因,上官仪也不好再问。毕竟亲如父子,也有不能言及之处。哀痛之后,也许有一天他会告诉楠姨的死因吧。
上官仪陪着步沧浪,正旗帮助步家打理楠姨的后事。
上官仪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步叔。他们一直夫妻恩爱。步叔对楠姨非常尊重,敬爱。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对外面的女子有任何想法,没有纳妾。一直守着楠姨和这个家,两个人精心抚养着孩子,这个家一直就是温馨的,幸福的。
晚上,在步沧浪的催促下,上官仪一家才回府。
路上,正旗告诉他,听步明说阿耶和阿娘昨天可能发生很大的争执,阿耶跑出去了。他们劝阿娘后,大家就睡着了,谁知早晨有邻居敲着他们的门。步明打开门,邻居告诉他们,阿娘投河了,有好心人打捞起来已经不行了。
上官仪一阵沉默。他从来没有看见步叔和楠姨吵架的场景。他们是那么相亲相爱的一对,患难与共走过这些年,昨天晚上居然发生了很大的争执,是为什么呢?上官仪问正旗,“步明说是因为什么吵架了吗?阿瑶和英英呢?”
正旗摇摇头说,“步明回家很晚,英英和阿瑶在集市上买东西,回来时,步叔已经没有在家了,他们看见阿娘的脸上红肿,阿瑶还用手娟轻轻擦着阿娘脸上的伤痕,阿娘哭了好久才睡下。三个孩子担心阿娘,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
三天后是楠姨出嫔的日子。上官仪一家身着白纱走在送葬的队伍里。银装素裹,雪花纷飞,送别的路上,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
楠姨的墓选址在一座山上。
上官仪经常到步家陪步叔说说话。有一天,上官仪陪步叔喝酒,半醉半醒的步沧浪拉着上官仪的手痛哭流涕。
“是我害了她,是我对不起她。你楠姨是我害死的,她是一个好女人,是我对不起她,我不该责备她,不该打他,不该骂她。”说完,步沧浪嚎啕大哭起来。
妻子竟然投河自尽!步沧浪只觉得天塌了下来。你怎么忍心离开我?怎么忍心离开孩子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追问你那么多?不该骂你,更不该打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跑出去喝酒,更不该到那个怡红楼去!如果我在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许敬宗,你个王八蛋!当年你欺负阿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的面前?是你揭开了她的伤疤!是你让她想起不堪的往事!是你打破了她已经平静的心灵!
许敬宗!你是罪人!我要杀了你!
步沧浪,你也是罪人。
阿楠,明明是谁的儿子,从此我不会再追究,也不会再提起,他是你的儿子,也永远是我的儿子!
寒风潇潇,雪落无语,斯人已去,遗恨余生。
步沧浪一直没有对上官仪说为什么打了楠姨。
上官仪猜测,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很大的事情发生,也许是两个人有什么误会。步叔对楠姨的感情是非常深的。楠姨的决绝离去,是步叔没有预料到的,一直为此痛不欲生!步叔的心里不知是怎样的煎熬呢?
上官仪抱着这位情同父亲的老人,任他的泪水滑落在自己的肩上。
“家主,你让我打听的那个女人投河自尽了!”许敬宗的门客,也是他的私人保镖洪泰禀告。
坐在书桌边的许敬宗停止了翻书,怔了一会儿站起来,“你确定消息是真的吗?”
“是真的,前几天出殡的,街上还有人在议论呢?”
“拍……”的一声,许敬宗把书重重摔在地下,“沉香,你个蠢女人,我并没有要你死,你这么着急是为什么?”
“听街上的人说她与她家男人吵架了,想不开才投河的。”洪泰把书拾起来放回桌上。
“步沧浪一定骂了她。”许敬宗在房间走来走去,“这个男人不是好东西,当年在江都宫与上官弘称兄道弟的,我就看不惯他。现在又与上官仪亲近,像一家人似的。如今,他把老婆逼死了,一定很痛苦吧!哈哈,看着步沧浪痛苦,上官仪也一定很痛苦!”
许敬宗心中对沉香的死还有一点失落感,想到这里,心情顿时好起来,“沉香,你别怨我。你本来是先皇的女人,尊贵无比,为什么要嫁给步沧浪?只能怪你自己命苦,嫁错了人。”
上官仪,此次本人被贬,你一定很高兴吧!现在,你还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