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仪的诗从宫内流传到宫外,民间的酒肆茶楼,还有平康坊内的歌舞升平之地,都在唱跳他的诗。
可是,有一个人却特别不高兴了,他就是弘文馆学士许敬宗。
在太液池过上巳节的这天,许敬宗一直闷闷不乐。他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大名鼎鼎的许秀才,文采飞扬,一直得到陛下的褒扬。
上官仪这个楞头青,他的诗写得有那么好吗?值得编成宫廷乐舞到处传唱?还有,陛下已经公开赞扬他好几次了。他的什么“六对”、“八对”之说有什么稀罕的?值得作为弘文馆的教学课程吗?
陛下变了,他的眼睛已经转向了年轻一代。
年轻多好啊!青春活泼,就像朝阳一样!
那个叫上官仪的年轻人,分走了我的风光。
还有,他的父亲上官弘,江都宫的副都监,一直都不待见我,对我不屑一顾,他死得好啊!可是,老天不公平,他的儿子为什么还活着?
“许府”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在太阳光下发光。
一座小假山立于许府的堂外,假山后的两条曲径幽长深邃,路的尽头又分出两条铺满石子的小道。富丽堂皇的回廊曲曲折折,木质的廊上刻雕着各种花纹,有羊、牛、马等动物,也有牡丹、海棠、茶花等各种名花。回廊的四周,各种花草树木争妍斗艳,虽是初春,府内却已是春意盎然,繁花似锦。
许夫人天天吃药,病情未见好转,却也没有继续恶化,还可以坐在床上读读书。
今天天气很好,许夫人从沉睡中醒来。
“灵儿…”
没有听到回声,许夫人慢慢坐了起来。
“灵儿…你在哪里?”
许夫人摇摇头,这丫头,不知去了哪里?
阳光从窗外透进屋内,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很久没有见到太阳了。她慢慢起身,穿好衣服裤子,坐在梳妆镜前。
镜子里面是一张病容的面孔,苍白的脸、蓬乱的头发,无精打采的眼神……
她拿起梳子,细细地梳理长发,梳好后吃力地挽成一个大髫,又用毛巾擦干净脸,将一条红色的长围巾围住脖子。
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她又拿出粉盒,轻轻在脸上涂了一层,又在嘴唇抹一点红,再看看镜子,唇边露出笑容。
出身虽比不上公主郡主,但许夫人也是千金小姐。当年的延族对她也是一见倾心,二人琴瑟和谐,夫妻恩爱。哪承想身体不争气,虽然延族每天下朝归来总是先来问候,但她心里还是隐隐不安。夫君延族才华横溢,受到当今陛下重用。虽然人到中年,但仍然风度翩翩,仪表堂堂,自己身体如此,万一一
许夫人觉得精神比以往好了许多,外面的阳光也吸引着她,她扶着墙走出去。
一大片花呈现在她的面前,这种花是她最喜欢的,丫鬟灵儿跟了她多年,深知她的喜好,一直精心培育。
她轻轻抚摸着花,嘴里喃喃自语。在床上睡了十几天,让花儿也受了冷落。
边赏花边走路,她有点累了,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已走到延族住的院中。
自从生病后,因见自己迟迟不能好转,她坚持搬到了后院养病。起初延族不同意,她坚持住进了后院。她也是心疼夫君,白天朝廷的公事很多,晚上又为自己的病操心,影响他的休息。
延族应该早就上朝去了。许夫人自搬去后院就没有来这里,想起往日的缠绵温馨,她的脸微微发红。
走进院内,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影。走过书房来到卧房,她正准备推门进去。
“轻点,你轻一点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个灵儿,在这里干什么?”她刚想出声叫灵儿,脑子嗡的一声,身子突然发起抖来。
“不,不,好灵儿、乖灵儿,你让我……”这是夫君延族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传入许夫人的耳中。
许夫人只觉得一口血涌向嗓门,她紧紧靠在墙上,硬生生将血吞回了肚里,眼里直冒金花,她心里在呐喊,“不,不是延族,他说过今生的女人只有我一个。不,不会是灵儿,灵儿是从我娘家带过来的人,她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她不会背叛我……”
她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她不愿证实自己最亲的两个人背叛了她。她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撑在墙上往外走,步履踉踉跄跄,摇摇欲坠一一
走了十几步,她转过身,惨然地看着卧房。自己的新婚之夜就在那里,嫁给延族的这些年,这个院落、这个卧房有她的多少欢笑、多少甜蜜、还有多少恩爱,仅仅因为自己的一场病,延族和亲如姐妹的侍女竟然会背叛自己。
不!不是他们!失去他们,我什么也没有了!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又转身,跌跌撞撞地再次踏上通往卧室的石阶,她要证实,那里面的人不是延族和灵儿,如果是,他们也不会一一
“呯——”的一声,她猛然推开了门。
“啊……”一声尖叫声响起,里面的人猝不及防,双双从床上坐起。
许敬宗又愤怒又惊慌。
“你一一你们!”不愿相信的事情发生在眼前,看着这一幕,许夫人再也无力支撑沉重的身躯,口中喷出鲜血,轰然重重地倒下。
红色围巾的一角与地上的血混在了一起,分不清哪是血,哪是围巾,只有阳光照耀下的血色映出诡异的光芒。
“夫人一一”灵儿口里惊慌地叫着,雪白的身子却躲进许敬宗赤裸的怀里,她那清亮的大眼里没有羞耻和痛苦,闪着暗自得意的光芒。
许敬宗把灵儿推在一边,匆匆穿上衣服朝门口跑去一一
风波还在继续。第二天,许敬宗主动来找夫人了,说要给灵儿一个名分。
休想!许夫人怒不可遏。许敬宗觉得夫人太过蛮横了,但毕竟此事自己做的不美。他只好放下尊严,柔声劝道:“灵儿是你带来的婢女,在我家这么多年,让她有个归属不行吗?况且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