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集市上人声喧哗,商贩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步沧浪牵着驮满蒙顶茶饼的骡子在辰州城叫卖。
新到的蒙顶石花——闹市的叫卖声里,步沧浪的吆喝时不时响起。
他穿梭在人群中,嘴里在叫卖,耳朵却也没闲着,仔细听着人们的谈话内容。
“买蒙顶茶。汤色嫩绿清亮,滋味甘爽鲜嫩,香醇持久!”他在路边停下骡子。
一个中年男子接过他手上的茶饼,仔细闻闻,深吸一口气,“不错,你卖的确实是蒙顶茶,货真价实。”随即掏出银子,买了六大饼。
“谢谢!辰州还真不错,看起来大家的日子过得还好,早该来这里了。”步沧浪接过银子,有意无意赞道。
“你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你来了就知道,辰州是个好地方。”中年人把茶饼放进口袋。
“是吗?那我要多待一段时间,好好赚点钱了再回去。”步沧浪笑呵呵问:“官府不会欺负外地人吧?”
“怎么会呢?裴刺史可是大好人呐,你放心赚钱吧。”中年人拍拍他的肩后大步离去。
晌午,步沧浪来到一处山脚下。阳光普照大地,数百名穿着粗麻衣衫的工匠和民夫正挥汗如雨,一锄一锹地挖掘着坚硬的土石,忙碌地开凿着一条新渠。
随着挖掘的深入,一股清澈的泉水逐渐显露出来。
“水来了,好哇……”这股泉水来自旁边的大山之中,甘甜纯净,众人大口喝着喷涌而出的泉水,欢呼不已。
此时,山脚下传来一阵喧闹声吸引了步沧浪的注意。
十几个人正朝着这边走来。领头的一个人身穿蓝色官服,高大魁梧,面容严肃,他腰间还佩带着一把宝剑。
民夫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人,有人小声议论道:“看,裴刺史又来检查了。”
此人正是辰州刺史裴虔通,他走到民夫们面前,先是环视了一圈工地,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朝民夫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干活。接着,他又走到工匠们身边,仔细询问了工程的进展情况和遇到的问题。
刺史亲自过问,工匠们受宠若惊,个个争先一一作答,裴虔通听得十分认真,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真是好官!”一个民夫忍不住赞叹道。
“是啊——”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引来周围民夫的赞同。
在工地上转了一圈后,裴虔通又回到了民夫们身边。他拿起一把铁锹,亲自加入了挖掘的队伍,民夫们干得更加起劲了。
“裴刺史真是咱们辰州的大福星啊!”
步沧浪站在不远的小山坡上,把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听得明明白白。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引叛军入宫的禁军统领跟自己一样,额头爬满皱纹,脸上有了苍桑之感。早已经不再年轻。
想到民夫们对他的称赞,他心中不禁暗暗疑惑。看来,裴虔通在治理政务上确实有一套办法,视察,与民夫一起交谈、劳动……表面功夫做足了的,难怪能赢得百姓的赞扬!
可是,一个背叛主子、屠杀同僚、血债累累的人,现在真的变得爱民如子,有那么好吗?
步沧浪不相信裴虔通真的有那么好!决定要深入调查。
真正的狐狸往往善于伪装。
回到江河客栈,步沧浪放好骡子,把茶饼搬往楼上放好后,又走下楼。
客栈的老板问他,“客官,今天的茶饼卖得怎么样?”
“哈哈,今天的茶饼卖得好。辰州真是一个好地方。我真后悔没有早来这里。”步沧浪爽朗的笑声惊动了在大堂喝茶的客人们。
老板也笑了,“你以后可以经常到我们这里来卖茶,包你稳赚不赔。”
“以后会经常来的”。
”客官,喝一杯茶吧,看你汗流满面的。”老板叫茶博士递上一壶茶,“尝尝我们本地的茶。”
步沧浪坐在桌上,喝了几大口茶。
“哼,以为卖了几个茶饼就不得了?以为这里就真是好地方了?你没有看到有的地方有人笑,还有的地方也有人哭。”愤愤的嘀咕声传到他耳中。
他回头一看,旁边桌上坐着一个穿灰色衣服的中年人,脸色黝黑。
他心中一动,端起茶碗走到中年汉子的对面坐下,“今天我在街上看到的很多都是笑脸,没有听见哭声。”他不动声色说道。
“哼,你到山上去看看那些采丹砂的矿工吧,他们脸上可有笑脸?”那人说到这里,突然闭住嘴不作声了。喝一口茶,匆匆离开。
“丹砂?”步沧浪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他想起离开长安之前,上官仪告诉他,辰州以盛产丹砂着称,丹砂的开采和冶炼在辰州地区有着悠久的历史和重要的经济地位。丹砂产于辰州而被称为“辰砂”,用途十分广泛,还可以制药。
回想起刚才灰衣人的话,他敏感地意识到,这辰州的丹砂开采业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东西。
说不定,这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步沧浪便换上粗麻衣装,向客栈老板问了路,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辰州丹砂采矿区的路途。
山路弯弯绕绕,如同一条长蛇盘旋在山间,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林木,偶尔有几声鸟鸣从林间传来,为这寂静的山路增添了几分生机。
沿着山路前行,走了很长一段路,听到远处传来的矿工呼喊声和铁锹铲土的声音。
终于抵达了矿区,他选择坐在远处角落的一个大石头上,这里可以看到几口矿井,不易被人发现。
眼前的景象让他触目惊心:只见井口作业的矿工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正挥汗如雨地在矿井口忙碌着,一个个疲惫不堪。
步沧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远远地,一名矿工朝他坐的方向走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拉尿。
他悄悄走近矿工,矿工正把裤带系好,一眼看见他,警惕地问,“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