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了很久,上官仪终于迎来步沧浪一家。
到家后,步沧浪拒绝住二进里的厢房,坚持住一进里的两个房间,夫妇俩一间,两个孩子一间。
一进门,步明明和妹妹阿瑶就吵嚷嚷看鱼儿去了。
“这个家终于像个真正的家了。以后就交给步叔和楠姨。”上官仪把钥匙交给步沧浪。
“既然来到这里,我们会管好这个家。”楠姨边说边同相公收拾带来的物件。
“你考上进士的消息传到扬州,知府、乡坤和乡邻们送了不少贺礼,我都变卖换成银子。”步沧浪打开一个小铁盒,里面是一些银子,“你拿着吧。”
“步叔,你和楠姨管家,这些银子自然就由楠姨保管了。还有,以后我的俸禄也交给楠姨。”上官仪把盒子关上。
虎伢儿煮好了饭,一家人温馨地坐在一起,开始了新的生活。
晚上,微风习习,上官仪和步沧浪坐在鱼池旁的石凳上促膝长谈。
听上官仪讲述了赴京赶考途中的惊险,步沧浪眉头紧锁,“你们在镇上与何发几个人是偶然发生冲突,但后面几次明显是针对你。”
“是的,我分析,是何发猜测到我的身份,想杀害我这个当年上官家唯一的活口。”上官仪道。
“拦截你去考场的三个人,是幕后人请的打手。官府还没有查出来?”
“还在查。想来已经逃之夭夭。”
“你现在已经进入朝堂,是时候打响与仇人算账的战斗了。”步沧浪站起来,右手抚摸着断臂。大业十四年,江都宫那惊心动魄一幕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江都宫的一角,一片血雨腥风。都监上官弘带着步沧浪和十几个侍卫正在苦战叛兵,奋力厮杀。
三个叛兵围着上官弘,上官弘一剑刺伤一个叛兵,更多的叛兵围了过来。
“都监——”步沧浪见形势危急,一边与叛兵搏斗,一边喊道:“都监,叛军包围了整个宫殿,骁果营整体反了,很多将士都反了。他们的人太多,到处杀人。都监,你赶快走,迟了就走不了。我和弟兄们掩护!快走!”
“我是都监,宁死也不会逃的。”上官弘简短的回答了一句,没有多言,长剑在围住他的叛兵中左冲右突。
“上官弘!杨广必死无疑。识相的,与我们站在一起。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一个带队的叛匪突然窜进包围上官弘的战圈,举起长刀高喊,砍向上官弘。
“你——你是将军,陛下给你高官厚禄,你竟然也背叛陛下!”上官弘怒吼。
“这江都宫已经被我们的人团团围住。杨广死期已到,气数已尽,你要当陛下的忠臣,那就把命留下来!”将军的长刀砍向上官弘。
另一边,步沧浪暴喝一声:“狗贼——”,一个叛兵的头颅被砍飞。
刀光剑影,上官弘与将军拼杀在一起,恶战数回,将军见上官弘以死相拼,大吼一声,“士卒们,刀剑齐上,杀死上官弘!”,
“上官都监!冲出去!”杀得血肉模糊的步沧浪见状大喊,十几个侍卫已全部战死,自己也被几个叛兵紧紧围住。
“沧浪,别管我,你快跑!按照我说的去做。”上官弘已经被将军和十几个人紧紧围住,他已决心与叛兵战斗到底。此刻的上官弘纵身跃起,剑气指处,又一个叛兵应声倒下,转身剑指将军,
将军急步躲过长剑,“士卒们,放箭——”
上官弘的手顿了一下,几支箭射中了他的背部。
“上官弘,我会让你全家人去地狱相会的!”
在十几个人的围攻下,上官弘身负重伤,全身血迹斑斑。
在上官弘急切的催促声中,步沧浪拼全力冲出一条血路。他回头望望上官弘,说了声,“我走了,去救夫人和公子,你放心!”夺路逃走,几个士卒追赶而去。
步沧浪逃走了,上官弘高声怒斥的声音远远传进他的耳中,“乱臣贼子,背叛陛下,你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步沧浪回头,几支箭矢又射向上官弘,鲜血从他身上狂喷而出,终于,他倒在地上——
在扬州,上官仪听步沧浪讲过这段历史。今天重听一遍,依然心如刀割。他的阿耶就这样倒在刀剑之下,永远离开了他。
“阿耶口中的将军是谁?我一定要查到他。”步沧浪告诉过他,那个将军不是宫中的武将,没有看见过,应该是外面带兵的。
“虽然我不知道将军的名字,但记得他的相貌,永远也忘不了。只要看见他,一眼就认得出。”八年来,步沧浪的眼前时常出现那个将军张牙舞爪的面容。每每想起,就恨得咬牙。
“你阿耶担任过华州长史、会稽郡赞治、尚书兵部郎中。在平定刘元进叛乱战斗中。他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立下战功。被授予通议大夫、淮南行省刺史之职。他深得陛下的信任,任命他担任江都宫都监这一重要职务。”
上官仪没有听阿耶夸耀过自己的战功,步沧浪娓娓道来,他的心情一阵激荡,似乎看见了阿耶冲锋陷阵的英姿。
“你阿耶能文能武,有很深的文学功底,才华横溢,文风多变,得到隋炀帝的称赞。韶游,隋炀帝本人就是文学家,诗人,能得到他的称赞是很不容易的。”
在家里,阿耶是慈祥的。教他学文,教他做人,也同他一起嬉闹玩耍。在外面,阿耶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是英雄,也是受人尊敬的文学家。
此时,上官仪才对父亲有了深刻的了解。
“步叔,何发是灭我上官家的凶手之一,我一定要找到他,顺藤摸瓜,查出当年血案的幕后凶手。”
“上官都监的仇就是我的仇,我把全家搬到长安,就是要同你在一起,查出一个个的凶手,宰了他们!”步沧浪咬牙切齿,“我的左手没了,还有右手,还可以举剑,还可以杀敌。”
“步叔,我与来济舍人成了好朋友,我们有共同的仇人,也将一起为复仇共同战斗。”
“太好了!”步沧浪欣慰的望着上官仪,这个孩子长大了!也在逐步成熟,假以时日,他会同上官都监一样智勇双全。不,青山于蓝更胜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