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下来,琼华缝好了一件衣服,伸伸懒腰,捶打着酸痛的腰和背。
上官仪的脑子里梦境叠现:青面獠牙的大汉提着鞭子抽着他,一个面貌狰狞的大汉在一旁放声大笑……
长孙无忌的面容闪现着,“此行我们责任重大——”
全身火辣辣的痛,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东西。
“啊呀……”大叫一声,他醒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费力地打量着,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自己睡在一张床上。他翻身起来,一阵钻心的痛传遍全身,他又颓然倒在床上。摸摸身上,很多地方被包扎着……
我是怎么了?他努力回忆,终于想起了地下室——
“齐国公!”他惊了一下,慢慢移动身子,床外面有微弱的光亮,原来是一盆火。
“谁?”他听到了床边有均匀的呼吸声。
“上官郎君!你醒了?”床上的动静惊醒琼华,她趴在床边睡着了,太疲倦。此时见上官仪醒来,又惊又喜。
借着盆里的火光,上官仪打量着坐在床前的小娘子,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琼华?”
“是我。”琼华酸楚又高兴。
“这……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上官仪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
“先喝点水,我再告诉你。”琼华端着一碗水,拿着汤匙喂他。
“我自己来吧!”上官仪动了一下,全身又一阵火辣辣的痛,他无可奈何地不敢再动弹了。
“别动,你的伤很重。我已经给你喂了很多次水,不必拘礼了!”琼华把汤匙送进他的嘴里。
喝完水,上官仪心里一阵暖意,“谢谢!有劳你费心,还请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齐国公他们怎么样了?”
琼华用手绢擦干净他的嘴,“你放心!齐国公他们都平安无事。”
“你们在仙来饭馆时被何发下了药,他把你们关到地下室。我和摩那也正要去仙来饭馆吃饭,正巧看见何发的人把你拖进去。摩那一直紧跟着你们,然后把你们救了出来。”
琼华轻描淡写的说着,“齐国公他们捉拿何发去了,估计这会儿已经捉住。你的伤很重,带着你不方便行动,我和摩那就把你带到这里养伤,他们办完了事来接你。”
“摩那,那个跟着你的小老弟,没想到他的武功那么好,真要谢谢他!……咳……”上官仪说急了一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别说话!”琼华急忙阻止他,“你不能说太多的话了,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琼华又道,“我去厨房端粥,你一定饿坏了。”
上官仪喘了几口气,这才感到肚子空荡荡的。
琼华端了粥进来,坐在床沿,看见上官仪尴尬的神色,淡淡地说:“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是卖艺之人,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的拘束。等你伤好点,齐国公会来接你,我们各走各的路,不会有什么纠葛。”
一席话让上官仪有些黯然,暗自责备自己的心胸还比不上一个女子,心里释然了许多,张开嘴,任凭琼华一口一口地喂。
喂完了粥,琼华拿出缝好的内衫,“我来帮你穿。”
上官仪有些不好意思,但想起刚才琼华的一番话,自己再忸忸怩怩就不像个大男人了。于是侧过身子,琼华将他身上的烂衣服轻轻脱去,惟恐碰到他的伤口,再出去端来一盆热腾腾的水,将毛巾打湿后轻轻擦干净他的身子,最后再穿上内衫。
上官仪想问内衫哪来的,张了张嘴又闭上,只嗫嗫嚅嚅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琼华没有理会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琼华,我已经好多了,你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我叫你。”
“也好,你也睡吧!你身上的伤口敷了摩那的药,好好休息。”琼华给他盖好被子,把烂衣服和一大堆带血的布条放进盆里,望望上官仪,端着盆子出去了。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上官仪微微闭上了眼睛,伤口一阵阵疼痛传来,他吃力地把手伸进内衫轻轻抚着伤口,脑袋嗡嗡作响。
每次见到琼华,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像是磁石似的,还有她默默无声为自己做的这一切……他又想起骆清……越想脑袋越发胀,不知何时竟迷迷糊糊睡觉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看得见亮光,翻了一下身,发现琼华的头搭在床沿边上,身子坐在床边的小凳上。他不安地撑起身子,将被子上的一床毯子盖在她背上,然后怔怔地看着她——
琼华均匀地呼息着,刘海散乱地搭在额头上,乌黑的头发瀑布般地倾泻而下,白皙的双颊泛着一丝红晕……
“我这是怎么了?”他自责地用力摇摇头,悄无声息躺下。
外面的亮光射进来,琼华缓缓睁开了双眼,起身站起来,身上的毯子落在了地下。她拾起毯子,朝蒙着头的上官仪看了看,把毯子放在床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早晨的空气清新无比,面前的草地露珠欲滴,朝霞从天边冉冉升起来――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心里的积郁一扫而空!
“阿姐,昨晚睡了一会吗?”
摩那提着两桶水回来,看着她眼睛上有血红丝,关切地问。
“睡了的。”她笑着去接他手上的桶,“让我来提一只桶。”
“不用,你歇歇!”摩那提着桶进厨房。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上官仪想起身坐坐,刚动一下便触动了伤口,只得又躺下。
琼华端着一盆水进来,忙说,“我来扶你!”放下水盆,把他扶起靠在床上。用热腾腾的毛巾给他洗脸,用杯子倒水让他漱口。
“谢谢你!”
“不准说谢了,不然成天老是听你说这几个字很烦的。”
上官仪感激地笑了笑,琼华明朗的笑容象这早晨的空气一样清新,伤口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你在长安不好吗?为什么又到河南来?”
琼华用抹布擦着一张木桌,听他这么问,不禁笑道:“每个认识我的人都要问这个问题。我是卖艺的,喜欢到处走走,长安再好,也不过是停留的一站,总是要走的。”
“那骆清呢?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