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鸦的情报送达青州七日后，陈知白站在桃都新建的观星台上，目光越过城墙，望向北方苍茫的草原。
【全知视角】中，两幅画面交替浮现：
一幅是青州中军帅帐。杨奉正与幕僚密议，沙盘上代表青州军的黑色小旗已推至边境，而一支红色小旗——象征狄戎骑兵——正从草原深处缓缓南移。两股力量在沙盘上形成钳形，箭头直指朔方。
另一幅是狄戎金顶大帐。阿史那顿手持金杯，听着青州使者带来的承诺，脸上露出豺狼般的笑容。帐下各部首领轰然举杯，马奶酒的腥气几乎要透出画面。
“秋收后……”陈知白低声重复这个时间点。
现在是春末，距离秋收还有四五个月。这是杨奉和阿史那顿约定的联合出兵时间，也是留给桃源州最后的发展窗口。
“主公。”周猛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
陈知白转身。只见周猛一身轻甲，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军营赶来。
“新军整编如何？”陈知白边下观星台边问。
“云中军三万已完成改制，按朔方军标准重训。”周猛语速很快，带着军人的干练，“河西、安陵两郡的边军也已整合，总计编成八个师，满员十二万人。只是……”
“说。”
“骑兵不足。”周猛眉头紧锁，“狄戎以骑射见长，草原决战，没有足够骑兵就是活靶子。我们现有战马仅两万匹，能成建制的骑兵师只有一个。”
陈知白颔首。这在他预料之中。北疆产马远不如草原，建立骑兵，非一朝一夕之功。
“马的事，我来想办法。”他顿了顿，“先说说，如果现在开战，我军胜算几成？”
周猛沉默片刻，伸出三根手指：“三成。据城而守可达七成，但若主动出击草原……三成都算多。”
“若等到秋收后，杨奉与狄戎同时来攻呢？”
周猛的手指蜷起，握成拳：“那就要看杨奉出多少力。若他只做牵制，狄戎独攻，守城仍有六成胜算。若青州真全力来犯……”他摇摇头，“两面受敌，最多两成。”
陈知白笑了：“所以，我们不能等。”
两人已走进州府议事堂。吴先生、韩明、赵天雄等人早已候着，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北疆舆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军队驻地、粮仓、工坊。
“都坐。”陈知白走到主位，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杨奉与阿史那顿已结盟，约定秋收后两面夹击。”
堂中骤然一静。
赵天雄拳头砸在桌上：“果然！这些年来，青州表面上抗狄，暗地里没少和草原勾连！”
“现在说这些无益。”韩明相对冷静，“当务之急是破局。主公既然召集我等，想必已有方略。”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陈知白。
“方略很简单。”陈知白手指点向舆图上狄戎王庭所在，“在杨奉动手之前，先打掉阿史那顿。”
堂中响起吸气声。
“主动北伐？”王澈忍不住开口，“主公，草原广袤，狄戎来去如风。我军以步卒为主，深入草原，后勤如何保障？若被骑兵截断粮道——”
“所以不能慢慢打。”陈知白打断他，“要快。一击即中，直捣黄龙。”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从朔方城向北划出一条弧线：“不走传统商道。从这里，穿过黑风戈壁，直插狄戎神山。这条路缺水少草，狄戎绝不会防备。”
“黑风戈壁？！”周猛霍然起身，“那地方连狄戎都不敢轻入，夏季风沙能埋掉整支军队！”
“正是因为他们不敢，才是奇兵之路。”陈知白目光扫过众人，“我有办法解决饮水问题。格物院新制了一种‘滤水囊’，能将苦咸水滤成可饮之水。至于风沙……”
他顿了顿：“我会亲自带队。”
“不可！”堂中数人同时出声。
赵天雄急道：“主公乃一州之主，岂可亲涉险地？万一有失——”
“正因我是一州之主，才必须去。”陈知白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此战乃是桃源州首战，必须要胜，而且是要大胜，所以只能兵行险招，奇谋定局。况且这条路上该在哪里取水、何处避沙，只有我知道。”
【全知视角】中，黑风戈壁的地形、水源点、沙暴规律清晰浮现——这就是他的底气。这条死亡之路，在他眼中已是一条标注清晰的通道。
吴先生推了推眼镜：“即便真能穿越戈壁，直抵王庭，我军兵力依然不足。阿史那顿在王庭周围常驻三万精锐骑兵，我们能动用的骑兵最多一万……”
“所以不是强攻。”陈知白嘴角微扬，“是斩首。”
他看向周猛：“你带主力六万，从正面佯攻，做出要大举北伐的姿态，吸引狄戎各部的注意力。我率五千精锐，穿戈壁奇袭。只要拿下阿史那顿，狄戎必乱。”
“五千对三万？”韩明摇头，“主公，这太冒险。”
“不是五千对三万。”陈知白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在桌上摊开，“是五千，加上它们。”
图纸上画着一种奇特的车辆：四个铁轮，车身覆着铁甲，前方伸出一根粗大的铁管。
“这是……”
“格物院新试制的‘装甲车’。”陈知白手指点着铁管，“这里可发射爆裂弹，百步之内，人马俱碎。车体铁甲厚半寸，寻常刀箭难伤。虽然笨重，但平地上，狄戎骑兵冲不垮它。”
堂中众人围着图纸，眼睛渐渐发亮。
“已造出多少？”周猛声音发紧。
“十五辆。”陈知白道，“月底可增至三十辆。每辆配士卒十人，操炮手二，驭手一，护卫七。三十辆就是三百精兵，但足以冲垮王庭卫队。”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此战关键有二：一是瞒过青州耳目，让杨奉以为我们只是在备战；二是速战速决，在狄戎各部反应过来前，一击毙命。”
“那青州方面……”吴先生问。
“杨奉想要算数房的‘宝贝’，就给他。”陈知白冷笑，“让墨鸦继续传信，就说桃源州全力研制新式军械，无暇他顾。再透露些‘内斗’的消息——比如云中世家对新政不满，赵家与韩家争权。”
他走到窗边，望着校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兵：“杨奉生性多疑，又自视甚高。见我们‘内忧外患’，必会轻敌，想等秋收后坐收渔利。而他等的那一刻，就是我们解决狄戎之时。”
周猛第一个单膝跪地：“末将愿随主公赴戈壁！”
赵天雄、韩明、王澈……一个个起身，抱拳躬身。
“愿随主公！”
声音在堂中回荡。
陈知白深吸一口气：“好。各司其职，秘密筹备。一个月后，我要这支奇兵能穿越戈壁，直抵狄戎神山。”
众人领命退去。
陈知白独自留在堂中，目光再次投向舆图上的北方。
【全知视角】中，阿史那顿正在王帐中宴饮，不知死神已定下行程；杨奉在青州整军，做着秋收后瓜分北疆的美梦。
而他将走在两者之间，走一条无人相信能走通的路。
“快了。”陈知白轻声自语，“等解决了狄戎，下一个……”
他的目光转向东南，那里是青州的方向。
窗外，春末的风已带上一丝暑气。
北伐的序曲，悄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