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砸在青石板上,碎成几块。陈砚舟回头看了眼,没说话,抬脚跨过门槛。
门内老吏站着,脸色发白,低声问:“谁在上面?”
没人应声。夜风穿过小巷,吹得门轴吱呀响。
陈砚舟走进去,十杰跟在后面,一个个低着头,穿着灰袍,像库房里寻常杂役。他们脚步轻,贴着墙根走,没人敢咳嗽一声。
老吏提着灯笼,往屋顶看了看,又低头打量陈砚舟。他的目光停在陈砚舟腰间玉佩上,眉头一皱。
“这纹路……”他喃喃道,“像是北漠的?”
陈砚舟手一挡,袖子落下盖住玉佩。他笑了笑:“老伯看花眼了,这是江南玉坊的旧款。”
老吏没再追问,转身往前走:“跟我来,东库只开半柱香时间。”
一行人跟着他穿廊过院。地面铺着青砖,脚步声被夜气压得死沉。远处传来更鼓,三声,已是三更天。
老吏停下,在一扇木门前掏出钥匙。锁开了,他推门进去,把灯笼挂在墙上铁钩上。
“就在这儿查,别碰别的卷轴。”他说完,转身守在门口,背对众人。
东库里堆满竹简和纸卷,高高低低的架子排到顶。陈砚舟挥手,九个举子立刻散开,两人一组,翻找科考用纸的批次标记。
他走到最里面一排架子前,手指划过卷轴标签。《科举条例》四个字刻在竹片上,墨迹发暗,显然是常被人取阅。
他抽出卷轴,轻轻展开。竹片冰凉,字迹工整。
“策论批阅时限三日。”他默念,“若遇紧急事务,可加盖‘加急’章,时限缩至半日。”
他指尖敲了敲竹简,声音极轻:“但监考录副却无备案记录——此乃漏洞。”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咳嗽。
“谁在那里?”老吏转过身,提着灯笼一步步走近。
举子们全僵住了。有人手里还捏着纸样,赶紧塞回原处。
陈砚舟没动。他缓缓卷好竹简,放回架子,然后慢慢蹲下,假装系鞋带。
老吏走到卷架前,灯笼照进缝隙。光晕扫过一张张脸,最后落在陈砚舟身上。
“我明明听见有人说话。”老吏说。
“许是风吧。”陈砚舟抬头,脸上带着笑,“老伯年纪大了,耳朵也该歇歇。”
老吏眯眼盯着他:“你胆子不小。”
“学生只是来查查用纸。”陈砚舟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听说今年有人想换卷,我们寒门子弟怕吃亏。”
老吏冷哼一声:“规矩都在条文里写着,谁敢乱来?”
“可条文能改。”陈砚舟看着他,“比如‘加急’章,谁都能盖,却没人登记。万一有人半夜调包试卷,等发现时,早批完了。”
老吏眼神一闪。
陈砚舟继续说:“更巧的是,批阅官若收了银子,还能把不合格的卷子改成合格。只要不留下副录,谁也查不出。”
老吏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说这么多,是想当主考官?”
“不想。”陈砚舟摇头,“就想让考试公平点。”
老吏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转身:“行了,时间到了。你们走吧。”
陈砚舟不动:“再给半柱香。”
“不行。”
“五两银子。”
老吏猛地回头:“你行贿?”
“不是。”陈砚舟从袖中取出一小锭银子,放在地上,“这是给您的茶钱。您若报上去,我也拦不住。但您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天贡院门口会有辆马车,车帘绣着梅花。您孙子若想考童生,我能帮一把。”
老吏愣住。
陈砚舟拍拍手:“您想想,一个寒门孩子,十年苦读,就为一场考试。有人却能在半日内改掉结果。您守了一辈子库房,真甘心看人糟蹋规矩?”
老吏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陈砚舟弯腰捡起银子,塞进对方手里:“您不必现在答复。明早五更,马车还在。”
老吏握紧银子,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他:“你们……快点。”
陈砚舟点头,挥手示意。九个举子立刻加快动作,有人翻开纸样比对水印,有人记下编号。
陈砚舟重新打开《科举条例》,快速浏览。他发现一条小注:**“加急章由礼部直管,非重大变故不得启用。”**
他心中一动。重大变故?那如果伪造一场呢?
正想着,袖中忽然一热。
他不动声色把手伸进去,摸到那本《唐诗三百首》。书页自动翻动,停在一页新解锁的诗上。
《登幽州台歌》静静浮现,字迹泛金。
一行小字缓缓出现:
**诗心感悟即将激活,文气积蓄中**
他还没看完,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人。
老吏脸色变了:“巡更提前了!”
陈砚舟立刻合上竹简:“藏起来!”
十杰迅速钻进卷架后。高大的书架投下阴影,刚好遮住身形。他们屏住呼吸,连吞口水都不敢。
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巡更兵提着灯笼走过门外。
“今夜安静啊。”一人说。
“是啊,连老鼠都没动静。”另一人答。
灯笼光从门缝透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黄线。线慢慢移动,扫过陈砚舟的鞋尖。
他没动。
线移开。
脚步声远去。
老吏松了口气,转身看向他们:“走,现在就走。”
陈砚舟刚要起身,袖中《唐诗三百首》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见书页上的字开始变化:
**《登幽州台歌》解锁完成,诗心感悟激活,才思提升持续半炷香**
一股清凉感从脑后窜上来,思路瞬间清明。
他抬头,看见架子顶端有个暗格。之前没注意,此刻在诗心感悟加持下,竟察觉那格子边缘有轻微错位。
他指了指上面。
灰布衣会意,踮脚伸手一推。
暗格弹开,里面滑出一封密函。
陈砚舟接过,迅速打开。纸上没有字,只有一幅图——狼牙形状的边疆地形,中间嵌着一个小红点。
他瞳孔一缩。
这不是普通地图。这是军情密报才会用的嵌图法。
他立刻把信折好塞进怀里。
“走!”他低声道。
老吏打开后门,外面是条窄巷。十杰鱼贯而出,陈砚舟最后一个离开。
门关上那一刻,老吏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那枚玉佩……”他压低声音,“若真是北漠之物,小心它咬人。”
陈砚舟点头:“多谢提醒。”
他转身要走,老吏又说:“马车的事,我孙子……明年才考。”
陈砚舟笑了:“那就等明年。”
他走出巷口,回头看了一眼贡院高墙。月光照在屋脊上,一片寂静。
九个举子等在拐角。
“公子,查到了吗?”灰布衣问。
陈砚舟摸了摸怀里的密函,又碰了碰腰间玉佩。
“查到了。”他说,“有人想用‘加急’章改卷子。”
“谁?”
“还不知道。”他抬头看天,“但今晚,有人比我们更怕这封信被发现。”
他顿了顿,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是刚才在暗格里找到的另一份东西。
上面写着三个字:
**萧景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