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坐在灯下,手里握着一支笔,笔尖悬在纸上,没有落墨。他没再写“不破楼兰终不还”,那五个字已经够了。他知道,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策论和诗稿被慕容昭宁带走,他不能追,也不该追。信她,是眼下唯一的路。
外面的夜风穿过窗缝,吹得烛火晃了一下。他抬手挡了挡,蜡油滴在指节上,有点烫,但他没动。
与此同时,苏州府贡院主考官王崇礼正快步穿过府衙后巷。他怀里揣着一张纸,纸上是他凭记忆誊抄的《从军行》。他一边走一边默念:“青海长云暗雪山……黄沙百战穿金甲。”这些句子在他脑子里转了一整晚,越想越不对劲。这不是普通的边塞诗,这是兵书!句句讲的是士气、是战法、是军心所向。
他记得陈砚舟交卷时,那张纸边缘泛着微光。当时他就觉得奇怪,可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慕容昭宁闯进来搅了局。但他记住了几句关键的——“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这哪是读书人写的?分明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才能道出的实情!
王崇礼脚步加快。他必须进宫。
皇宫禁门已闭,但他是三朝老臣,有特许令牌。守门侍卫认得他,没拦。他一路直奔御书房,连轿子都不要,自己走上去。值夜太监见他脸色凝重,也不敢多问,赶紧通报。
帝王正在批阅奏折,听见说是主考官深夜求见,皱了眉:“这个时候,有什么急事?”
“事关州试头名考生,陈砚舟。”王崇礼声音沉稳,“此人所作《从军行》,非同寻常,请陛下亲览。”
帝王接过那张誊抄的诗稿,扫了一眼,轻笑:“又是边塞诗?如今这些年轻学子,都喜欢写这个。”
“请陛下读到‘雪暗凋旗画’一句。”王崇礼说。
帝王依言往下看。
就在他目光落在那句上的瞬间,异象突生——
诗稿无火自燃起一道金光,不灼人,却照亮整个御书房。墙上影子都被镀成金色,连梁木都在微微震动。更诡异的是,殿角那只铜鹤,百年不动的摆件,忽然双翅一震,发出一声清鸣!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帝王猛地站起,手里的诗稿差点掉落。
“这……这是文气通帝心?!”他盯着王崇礼,“你确定这首诗不是前人旧作?”
“绝无可能。”王崇礼躬身,“此诗为陈砚舟当场所作,末将亲眼所见其文气凝纸,金光浮现。且诗中所言兵机,远超寻常策论。他用诗句讲治军之道,以‘金鼓’控节奏,以‘玉鞍’明戒备,以‘不破楼兰终不还’立军魂。这不是舞文弄墨,这是带兵打仗的真本事!”
帝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突然停住:“你刚才说,他是寒门出身?”
“家贫,母早亡,继母苛待,靠族学供读。”
“那他为何懂军务?”
“或许……读书万卷,自有领悟。”
帝王冷笑:“一个二十出头的书生,没上过战场,没带过一兵一卒,就能写出这种诗?还能引动文气共鸣、铜鹤鸣殿?这不是天赋,这是天意!”
他大步走到案前,提笔就写:“陈卿诗才,堪比李杜,着即面圣。”
王崇礼心头一松。成了。
可就在这时,窗外惊雷炸响,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得御书房亮如白昼。
宫墙外,一道人影贴墙而立。钱永昌浑身湿透,手里捏着一封刚截获的密信。信上写着:“主考官王崇礼夤夜入宫,携诗稿求见陛下。”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咬牙撕碎,纸片混着雨水从指缝间滑落。
“不能让他见驾。”他低声说,“三皇子有令,陈砚舟若入宫,必成大患。”
他转身钻进暗巷,脚步极快。他知道,宫里还有眼线,必须赶在圣旨发出前动手。要么买通内侍压下奏报,要么让陈砚舟在面圣前“病倒”。
雨越下越大。
御书房内,帝王写完密旨,交给身旁太监:“立刻派快马出京,去苏州宣召陈砚舟。不得延误。”
太监领命而去。
王崇礼站在门口,望着天空电闪雷鸣,喃喃道:“风雨欲来啊。”
但他脸上没有惧色,反而有一丝笑意。他知道,这一夜过后,大雍文坛要变天了。
而此刻,陈砚舟仍坐在灯下。蜡油又滴了一次,这次他甩了甩手,把笔放下。他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鹤鸣,很轻,像是错觉。
他没在意。
他只是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雨,心想:这雨要是不停,明天出门得穿蓑衣。
他起身吹灭蜡烛,准备睡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敲门声。
他皱眉,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浑身湿透,手里捧着一块铜扣。
“谁让你来的?”陈砚舟问。
“知府大人派我送信。”小厮递上铜扣,“说您见了这个,就知道是谁派来的。”
陈砚舟接过铜扣,翻过来一看,背面刻着一个“李”字。这是他之前留在知府那里的暗记。
他点头:“进来吧,把话说清楚。”
小厮刚迈一步,身后巷口忽然传来马蹄声。
陈砚舟抬头望去。
一匹黑马冲破雨幕,疾驰而来,马上 rider 披着黑斗篷,腰间露出半截紫玉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