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沧海的指挥所设在一座废弃的钟楼顶层,视野开阔,可以俯视大半的战场。
海风裹挟着硝烟与淡淡的血腥味,从破损的彩绘玻璃窗洞中灌入,吹动了他额前几缕黑发。他稳稳地举着望远镜,视野中,九州北部的平原在连日炮火下已从翠绿变为一片压抑的灰黑。
除了登陆时的一顿猛攻,保障大部队的安全,基地和防御工事搭建完成后,就没有再发动大规模的袭击,这也让小日子大本营产生了一种错觉,龙国军队的后勤并不能支撑全程的火力压制,只要顶过前几轮攻击,他们胜券在握。
于是,这片焦土之上,开始上演着一幅令人心悸的景象。
四面八方,无数土黄色的身影如潮水般,更确切地说,如同溃堤的蚁群,从地平线下涌来。那是小日子重新集结的部队,混杂着从北部福冈、东部大分仓促调来的援军,以及被打散后重新收拢的残兵。
他们没有精妙的散兵线,没有娴熟的战术交替,只是排着令人窒息的密集阵型,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迈着僵硬而狂热的步伐,向着龙国军队控制的滩头阵地涌来。
阳光照射在他们明晃晃的刺刀上,反射出一片森冷的白光,仿佛一片移动的金属荆棘林。
一种压抑的、如同群蜂振翅般的“嗡嗡”声隐约传来,那是成千上万双脚踩过焦土碎石的摩擦声,夹杂着狂乱而嘶哑的“板载”呼喊,汇聚成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背景。
“这些小鬼子一如既往的想当然,他们放弃了战术,选择了数量。”纪沧海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李雨菲嘴角撇了撇,略有冰冷道:“这是想用命填技术代差,稍微抛点诱饵就上套,不过这样打黑龙军可能会有损失。”
“没有一支强军的成型能脱离血与火的洗礼,我已经尽力做好保障了,是时候让他们直面生死,浴火重生了。”纪沧海叹了口气,战损是他无法回避的现实,仗打到现在,黑龙军,甚至加上赤龙军,战损也没有上四位数,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他们已经付出了足够的尊重。
“医疗队已经分派到各个旅团,纳米治疗针剂也很充足,只要不是即死的伤势,问题不大,你也不用太焦虑。”李雨菲看着眉头紧锁的纪沧海,补充道。
纪沧海没有回复,他放下望远镜,转头对身旁待命的通讯兵下令,声音清晰地穿透了窗外隐约传来的喧嚣:“通告各旅团,按‘磨坊’计划执行。前沿观察所后撤,放弃外围零星阵地。放他们近到五百米,各火力点,用交叉火力……慢慢收割。”
“磨坊”计划,顾名思义,就是要将这片预设的战场,变成一个吞噬血肉的巨型磨盘。不以雷霆万钧之势瞬间摧毁,而是要像石磨碾碎谷物一般,持续、高效、冷酷地消磨掉小日子的兵力与斗志。
纪沧海要的不是占领小日子,而是覆灭,至少军国主义分子,他不打算留下。儒家思想和道德约束让他无法做到像杀神一样行事,更不可能学草原部落以80cm的车辕定男性生死。
战场,马革裹尸,似乎是非常合理的渠道。
命令通过加密无线电波,迅速传达到了前沿每一个连排级单位。
王雷的玄武·夔式两栖突击战车,此刻已经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土堆,埋伏在一片半塌的民居废墟后方。车长兼炮手李武通过潜望镜观察着外面那令人头皮发麻的“人潮”,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老天……这得有多少人?”新补充来的装填手,一个叫孙小柱的年轻士兵,声音有些发颤。
“别数了,数不过来。”王雷沉稳地操控着战车,将同轴机枪的射界调整到最佳角度,“记住我们的任务,听命令,打交叉,别浪费弹药。把他们当成……会移动的靶子。”
耳机里传来排长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各车组,各火力点,保持静默。没有命令,不准开火。放近点,再近点……”
丧尸潮般的鬼子前锋,已经越过了千米线,他们预想中那毁灭性的炮火覆盖并未立刻降临,这似乎给了他们一种错觉,龙国军队的弹药已经消耗一空了?或者被之前的自杀式冲锋吓住了?
“板载!!!”
嘶吼声变得更加响亮和疯狂,土黄色的丧尸潮开始加速,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向龙国军队看似单薄的前沿阵地。
八百米……七百米……六百米……
阵地上依旧一片死寂,只有风卷起硝烟和尘土。
五百五十米……五百米!
“开火!”
随着这一声令下,原本死寂的龙国阵地上,瞬间爆发出来自地狱的咆哮!
“咚咚咚咚咚——!”王雷的玄武·夔式坦克同轴机枪率先喷出火舌,7.62毫米的弹链如同一条灼热的鞭子,猛地抽打进密集的冲锋队形中。子弹穿过人体,带起一蓬蓬血雾,瞬间就将前排的十几名日军士兵打成了筛子,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齐刷刷倒下。
几乎在同一瞬间,整个前沿阵地上,成千上万的轻重机枪、自动步枪,从精心设计的交叉火力点中喷吐出致命的金属风暴。子弹从不同的角度射入鬼子人群,形成了一张几乎没有死角的死亡之网。
冲在最前面的小鬼子们成片地倒下,后面的士兵却仿佛毫无所觉,或者说已经无法思考,只是麻木地、疯狂地踏着同伴的尸体和鲜血继续前冲。子弹打入人体的“噗噗”声,骨骼碎裂的“咔嚓”声,临死前的惨嚎声,与密集的枪声、狂热的“板载”呼喊交织在一起,谱写成一首残酷的战场交响曲。
“让狙击手,自由猎杀敌军军官和掷弹兵。”纪沧海在钟楼上,通过高倍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不时下达着精确的指令。
隐藏在制高点或废墟角落的狙击手们,如同沉默的死神,开始点名。那些挥舞着军刀、声嘶力竭督促士兵冲锋的鬼子曹长、小队长,往往是第一个被精准爆头倒下的。刚刚闯进攻击范围,试图架设轻机枪或投掷手雷的士兵,也往往在刚刚露头的瞬间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子弹击毙。
射程、精准度,扼杀了他们的所有企图。
鬼子的冲锋势头在绝对的火力密度前,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墙壁,被死死地遏制在阵地前四百到五百米的这片死亡地带。尸体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很快就在阵地前形成了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尸墙”。
但鬼子的疯狂超出了常理。
第一波冲锋被打退,仅仅几分钟后,第二波,几乎是同样密集的队形,又踏着同伴的尸体冲了上来,甚至部分鬼子躲在尸墙之后,将同伴的尸体抛出去,用一种近乎诡异的土工作业方式向前推进。
“他们……都不怕死吗?”孙小柱一边机械地装填着弹夹,一边看着外面地狱般的景象,脸色有些发白。
“不是不怕死,”王雷沉声道,他经历过朝鲜战场的淬炼,心智更为坚韧,“是他们被洗脑得太彻底,或者……已经没有退路了。”
“磨坊”继续运转,轻重机枪的枪管打红了,浇上水冷却后继续射击,自动步枪的配件在高温下烧尽了,敲击掉燃烧的部分继续扫射,子弹不要钱的打出去,小口径的炮弹也在鬼子密集处不断的炸响。
这时,小鬼子的阵型中终于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几十个身影抱着巨大的炸药包,或者身上绑满了手榴弹,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脱离大队,以一种怪异的之字形路线,拼命向前突进。
这些应该是小鬼子的“神风队”,目标是摧毁龙国的装甲单位和坚固火力点,像极了红色警戒里的利比亚自爆卡车,只是爆发和生存能力低了太多。
“注意‘肉弹’!三点钟方向,那个冲得最快的!”李武在车长潜望镜里锁定了目标。
王雷立刻调转同轴机枪,一个精准的短点射。那名“肉弹”胸口中弹,踉跄几步,怀中的炸药包被流弹引爆。
“轰——!”一声闷响,一团小小的火花炸裂,连同他周围几名鬼子士兵一起被刹那芳灭。
但这只是开始,更多的“肉弹”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被机枪扫倒,有的被狙击手精准击毙,但也有少数凭借运气和同伴尸体的掩护,冲近到了危险距离。
一辆位置相对突前的步兵战车,被一名冒充尸体匍匐进前的“肉弹”贴近。
“为了天荒陛下!板载!”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中,那辆步兵战车猛地一震,侧面的装甲被炸开一个狰狞的豁口,浓烟和火焰从内部窜出,很快便失去了动静。
“三号车完了!”孙小柱失声叫道。
“闭嘴!看好你的岗位!”王雷低吼一声,额角也渗出了冷汗,这种自杀式攻击虽然效率低下,但带来的心理压力和偶然性损伤,确实不容小觑。
“空中支援呢?‘影刃’该出动了!再不出手我们损失就大了!”李武对着麦克风咆哮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天空传来了另一种令人心悸的“嗡嗡”声。不是小鬼子那些老式双翼机能够发出的声音,而是属于龙国的死亡使者——影刃无人攻击机群。
成片的影刃如同觅食的鹰隼,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它们灵巧地避开己方阵地,机头下方的机关炮和挂载的小型火箭弹,对准了鬼子后方正在集结、准备投入下一波冲锋的预备队,以及那些躲在尸墙后,零星开火试图提供微弱火力支援的鬼子火炮、机枪阵地。
“咻咻咻——!”
火箭弹如同雨点般落下,在鬼子后续梯队中炸开一团团火光,残肢断臂被抛向空中。机关炮扫过之处,人群如同被镰刀划过的杂草般倒下。影刃的加入,仿佛在已经沸腾的油锅里又浇上了一瓢冷水,让鬼子的混乱和伤亡瞬间加剧。
它们精准地猎杀着任何有价值的目标,极大地减轻了前沿步兵的压力。
“干得漂亮!”前沿阵地上,一名黑龙军排长看着后方鬼子被无人机肆虐的场景,忍不住挥了挥拳头。
但鬼子的指挥官,坐镇熊本的乃木希典,显然铁了心要将“肉弹”战术进行到底。他通过落后的有线电话,向前线部队下达了死命令:“不计代价,持续攻击!用帝国勇士的魂魄,消耗敌人的弹药!让他们在精神上崩溃!”
于是,一波又一波的小鬼子,继续着这种近乎自杀的冲锋。他们利用同伴尸体堆积成的掩体,一点点地向前蠕动,试图拉近距离进行白刃战。战场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火药味,几乎令人作呕。
时间在血腥的拉锯中缓缓流逝,从午后一直厮杀到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与大地上的血色相互映照。
龙国的阵地前,鬼子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真正意义上的“尸山血海”。鲜血浸透了焦土,汇聚成一条条暗红色的小溪,缓缓流淌。后续的鬼子士兵,不得不攀爬这座由自己同胞尸体组成的“山坡”,才能继续向前。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面对如此惨烈和疯狂的景象,内心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许多新兵更是面色惨白,只能靠着严格的训练和纪律,机械地装弹、瞄准、射击。
此时对黑龙军伤害最深的已经不是肉体伤害,而是精神上的冲击。
“磨坊”依旧在运转,但“磨盘”的阻力似乎在减弱。鬼子的冲锋频率开始下降,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能够投入冲锋的兵力,正在被快速消耗殆尽。
纪沧海站在钟楼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片被他亲手打造的屠宰场。
他的目的正在达到——以最小的自身伤亡,最大化地歼灭鬼子的有生力量。但他心中并无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属于战略家的冷静。
今天的防守,只会加深鬼子的错觉,当鬼子认为人海战术能撬动龙国的血条时,乃木希典,或者说日本军国主义这台疯狂机器,就敢于拼尽一切,绝不会就此罢休。
九州,注定要成为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直到将鬼子的战争潜力彻底磨干。
纪沧海拿起通讯器,声音依旧平稳:“命令部队,分批轮换休整,补充弹药。夜间加强警戒,防备敌人偷袭。告诉炊事班,把热食送到每一个战士手里。”
他顿了顿,看向李雨霏,李雨菲会意的点点头,随即纪沧海的声音清晰地传达到了每一个佩戴通讯器的战士的耳中:“今天,你们打得很好,我为你们感到骄傲。在这里,我提醒一下,你们面对的是一群被军国主义毒素浸透的疯子。不要怜悯,不要犹豫,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战友的残忍。感觉不适的人,可以想象一下这群人如果进入我们龙国会发生什么!”
他的话语,点醒了那些因杀戮过度而颤抖不止,开始冒冷汗甚至呕吐的黑龙军,那些双眼通红的汉子,揉掉眼角因肾上腺激素分泌而产生的泪水,开始配合医疗兵治疗烫伤的手指,只是身躯开始趋于稳定。
夜幕缓缓降临,枪炮声渐渐稀疏,但并未完全停止,零星的冷枪和试探性的小股渗透仍在继续。龙国阵地上,探照灯的光柱不时划破黑暗,哨兵警惕地注视着前方那片尸横遍野的死亡地带。
王雷的车组终于得到了轮换休息的机会,他从闷热的驾驶舱里爬出来,一股浓烈到极致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干呕了几下。他借着阵地上微弱的光线,看向前方,那层层叠叠的尸体在夜色中勾勒出狰狞恐怖的轮廓,仿佛地狱的入口。
“这……就是战争……”他喃喃自语,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试图用烟草的味道驱散鼻腔里的血腥。
远处,小鬼子的战线后方,隐隐传来压抑的哭声和伤兵痛苦的呻吟。而龙国的阵地上,战士们默默地吃着热腾腾的饭菜,检查着武器,包扎着伤口,准备迎接明天注定会更加残酷的战斗。
磨坊的第一天,在血色黄昏与冰冷夜色中落幕。但所有人都知道,当太阳再次升起时,这座巨大的血肉磨盘,将继续它的运转,直到一方被彻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