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龙的手按在调度室油腻的门把手上,冰冷的金属触感刺入掌心。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一股混杂着劣质烟草、机油、汗馊和浓烈伏特加气味的浊浪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穿着油腻军官大衣、帽子歪戴、满脸络腮胡的上尉正对着电话筒咆哮,唾沫星子在灯光下飞溅。
“……我不管什么狗屁调度命令!‘瘸驴’!对,就是英国人送来的那些铁皮骑士!必须立刻装上平板车!碎膝军的勇士们等着它们去碾碎奥地利的杂种!什么?轮轴没润滑?车体震裂了?让机械连那帮蠢猪用锤子给我砸!用口水给我舔!天亮前必须发车!不然我把你塞进那些狗屁骑士的排气管里送到前线去!” 上尉狠狠摔下话筒,震得桌上满是油垢的茶缸跳了一下。他抓起桌上的伏特加瓶子,对着嘴猛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顺着胡须滴落,他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郑海龙。
“你!蠢货!杵在这里当门神吗?”上尉布满血丝的眼睛凶狠地瞪着,口齿因酒精而含混不清。
郑海龙挺直腰板,用带着浓重乌拉尔口音的俄语,语速快而清晰,带着一种底层士兵特有的粗粝和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报告上尉!安德烈·伊万诺维奇,原第27步兵师后勤维修连下士!在西伯利亚见过那帮赤龙军的白虎·轻骑兵!听说有……新装备需要调试?,他故意含糊了英吉利·骑士这个词,我懂点门道!不能让它们在路上趴窝,耽误了碎膝军团碾碎敌人的时间!”
“第27师?”上尉浑浊的眼睛眯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支在东线被打得几乎全军覆没的部队,“后勤维修?还见过白虎·轻骑兵?” 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瓶子乱晃,“好!算你还有点用!滚去三号岔道!那堆英国破烂就交给你了!天亮前,我要看到它们能动起来!能动就行!别指望它们能打仗!去吧!伊万诺维奇下士!现在!”
郑海龙脚跟一碰,行了个标准的俄式军礼,动作略显僵硬,但足够糊弄一个醉醺醺的上尉:“是!长官!”他转身大步走出调度室,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驱散了那令人作呕的浊气。
他的新身份,安德烈·伊万诺维奇下士,一个从赤龙军绞肉机里侥幸爬出来的后勤人才,就此生效。
三号岔道,风雪更大了,十几辆英吉利·骑士歪歪扭扭地停在铁轨旁,如同被遗弃的钢铁残骸。几个冻得瑟瑟发抖的装甲兵正围着其中一辆,徒劳地试图发动引擎,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汽油燃烧不充分的呛人气味和蓄电池酸液的刺鼻味道。
郑海龙走过去,没有废话,直接推开一个试图用扳手猛砸启动马达的士兵。
“让开!蠢货!你想把电枢砸碎吗?”他声音沙哑,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那是长期军事训练留下的痕迹,而非维修工的粗糙。他熟练地打开引擎盖,一股热浪混合着浓烟扑面而来,他眯着眼,无视那些粗劣的走线和明显尺寸不匹配的接口,迅速找到了症结,冷却液管道一处焊接点裂开,滚烫的液体正嘶嘶地喷溅在滚烫的缸体上。
“扳手!八号的!快!”他头也不回地吼道,一个士兵慌忙递上工具,郑海龙的手指在滚烫的金属和油污中快速动作,他利用有限的工具和材料,一段废弃的橡胶管,几个粗大的铁箍,进行着粗暴但有效的战地手术。
他一边拧紧螺栓,一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低语咒骂着:“狗屎一样的工艺……给他们现成的模型都能仿造成这样……英国人就用这些废铁打发叫花子……”
当那台破引擎终于发出一阵哮喘般的咳嗽,最终稳定在一种令人担忧的、随时可能断气的怠速状态时,周围的士兵发出低低的惊呼,看向这个自称伊万诺维奇的老兵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郑海龙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污和汗水,指着旁边几辆同样趴窝的战车,“看什么?都照这个法子!找到漏点!堵住!加固!别管能撑多久!能开到前线就是胜利!” 他粗糙的俄语和高效粗暴的手段,完美契合了这些底层士兵对技术兵的想象。没人怀疑这个满身油污、手法狠辣的下士,会是那个让整个沙俄西伯利亚战区各路大军陷入噩梦的赤龙军统帅。
如果那些蹒跚的士兵和随时趴窝的战车也能算洪流的话,那么冰冷的钢铁洪流终于涌入了加利西亚。泥泞取代了积雪,深可及膝的黑黄色烂泥吞噬着一切,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腐烂植物、尸体和浓重血腥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恶臭。
郑海龙,如今是“安德烈·伊万诺维奇下士”,被临时编入了碎膝军团第47突击营的支援分队,说是支援,其实就是负责伺候那几辆勉强跟上的英吉利·骑士。
他所在的营被部署在萨纳河东岸一片被炮火反复耕耘过的洼地,对岸,奥匈帝国军队依仗着陡峭的河岸和精心构筑的堑壕体系,机枪巢如同毒蛇的獠牙,从隐蔽的射击孔探出,冰冷的枪口锁死了河滩和几座摇摇欲坠的木桥残骸。
战斗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打响,沙俄炮兵的炮弹呼啸着砸向对岸,爆炸的火光短暂地撕裂夜幕,映照出扭曲的铁丝网、炸塌的胸墙和奥军士兵在堑壕里奔跑的模糊身影,炮火准备远称不上猛烈,稀稀拉拉,缺乏协调,很快就稀疏下去。
尖锐的哨音撕裂了短暂的沉寂!“为了沙皇!为了罗斯!乌拉——!” 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叫被淹没在骤然响起的、如同地狱织布机般的密集枪声中!
第一攻击波,由没有残障的普通士兵组成,他们排着松散的队形,嚎叫着冲出了泥泞的堑壕,扑向那片死亡河滩,他们沉重的军靴陷在黏稠的泥浆里,每一步都像在拔着自己的腿。
对岸的奥军阵地瞬间复活了!马克沁重机枪低沉、连贯的咆哮如同死神的链锯!斯太尔-曼利夏步枪清脆的射击声如同冰雹!交叉的火网编织成一张死亡之毯,覆盖了整个河滩。
郑海龙趴在己方堑壕边缘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旁边是那辆他精心维护过的英吉利·骑士,此刻像个巨大的铁皮乌龟,引擎盖半开着,一个装甲兵正徒劳地摇着手柄试图再次启动它,嘴里发出绝望的咒骂。
郑海龙则打量着整个战场,作为一个观摩者,近距离在战场可比卫星和无人机拍摄的画面看的让人有代入感。
沙俄军队明显在和赤龙军的交战中战术得到了明显的提升,他们的战术并不像以往那样间隔一至三步,行程较为密集的散兵线,边走边射击,等到距离五十步时再冲锋,而是迅速的前冲一段时间,匍匐前进,伏地射击后再前冲,果然只有战争才能教会人战争。
不过这些没经历过西伯利亚战役的沙俄士兵,只是在战术上听从了教官的吩咐,仍改不了一直以来受到的训练,匍匐更像是为了完成动作指标而进行的生硬活动,完全没有找掩体的想法,不顾及如何规避伤害,似乎都将生死交给了对方的枪法和天意。
冲锋的势头在铁丝网前被有效的遏制,这些没有脑子的家伙就这么冲了上去,郑海龙看到士兵们被铁丝网缠住,成了绝佳的靶子,绝望的挣扎只引来更密集的攒射,身体被打得如同破布般抖动,泥浆被鲜血染成诡异的酱紫色,又被后续冲锋的脚步践踏成更深的污秽。
伤兵的哀嚎、垂死的喘息、军官歇斯底里的催促、机枪的咆哮……汇成一曲疯狂而绝望的死亡交响。
第一攻击波,在短短几分钟内,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在河滩上碎成一片猩红的泡沫,彻底消散。只有零星的、绝望的枪声还在泥潭里挣扎,很快也归于沉寂,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着泥浆的土腥,被风卷过来,令人作呕。
短暂的死寂,只有对岸奥军阵地零星传来的、带着嘲讽意味的零星枪声,似乎在清理战场,射杀那些还在蠕动的伤兵。
“第二波!准备!” 军官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但命令依旧冷酷。
这一次,轮到碎膝军团出场了,郑海龙身边堑壕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一部分为了混饭吃进入队伍的士兵们,脸色比死人还要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泥泞地狱。他们僵硬地检查着步枪,手指因为寒冷和恐惧而不住颤抖,枪栓拉动时发出干涩的摩擦声,没有口号,没有“乌拉”,只有沉重的、如同窒息般的喘息。
哨音再次响起,尖锐得刺破耳膜。
没有呐喊,只有一片令人心碎的、沉重而怪异的脚步声。
他们冲出了堑壕,那已不能称之为冲锋,而是一场缓慢的、集体的赴死仪式,他们的步伐是破碎的、扭曲的。无法正常屈伸的膝盖,让他们每一次迈步都像是在用整个身体去砸向地面,左腿迈出,身体便大幅度地向右倾斜,肩膀几乎要触到泥浆,右腿跟上,身体又猛烈地向左摇晃回来。
整个队列如同在狂风巨浪中航行的破船,剧烈地、有节奏地左右摇摆着前进。沉重的军靴深陷泥潭,每一次拔腿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痛苦和关节不堪重负的呻吟,发出“噗嗤——噗嗤——”的、如同从烂泥中拔出树根的声音,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对岸的奥军机枪手显然也愣了一下,这种诡异而迟缓的目标,超出了他们日常训练的范畴。但仅仅几秒的停顿后,更猛烈、更精准的交叉火力泼洒过来!子弹打在泥浆里,溅起密集的泥花,打在人体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郑海龙清晰地看到,一个年轻士兵在身体向右剧烈倾斜时,被一串机枪子弹扫中了左肋。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身体像破麻袋一样打横甩了出去,重重砸在泥浆里,溅起一片猩红的泥浪,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另一个士兵在身体向左摇晃时,一颗步枪子弹精准地钻进了他因倾斜而暴露的脖颈侧面,血箭瞬间飚出老远,他徒劳地捂住脖子,踉跄几步,栽倒下去,身体还在泥浆中抽搐。
还有很多人被子弹击中腿部,那些本就脆弱不堪的、被纳米机器人强行“粘合”的膝盖或小腿。有人膝盖中弹,整条腿以不可能的角度反向折断,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肉和军裤,他惨叫着滚倒在地,立刻被后续的子弹淹没,有人小腿被打断,断肢飞溅,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倒,脸埋进泥浆,窒息而死。
这场面比第一波冲锋更加惨烈,更加触目惊心,这不是战斗,是屠杀,是沙皇用勋章和谎言,将四十万残缺的生命,强行塞进了一台名为西进的巨型绞肉机。
不过与第一轮不同的是,这一波攻击中竟然有小半数的碎膝军蹒跚着找到了掩体,他们似乎在冲锋前就已经找到了关键的节点,或翻滚,或奔跑着规避着伤害,并发出致命的反击。
这些生死线上活下来,在耻辱中度日的碎膝者,对荣誉和活下去的渴望,远超他人想象。
“我能奔跑,我能攀爬,我能飞翔,永不言败
挣脱身体的束缚,拉动枪栓
哦,我相信
过去的一切不会决定现在
所以我梦想,直到梦想成真,看到满天星光
经历跌倒,才能飞翔
当梦想成真,你是不可阻挡
挥着翅膀,追逐太阳,寻找美丽
在黑暗中闪耀,点石成金
我们会梦想成真,有可能的”
郑海龙忍不住的魔改了他很喜欢的一首歌,旁边的士兵看着拿着喇叭唱歌的郑海龙,一脸懵逼,但魔幻的旋律让他跟着一起唱了起来,掩体和堑壕里的碎膝军,似乎被触及到了心灵,就这么默契的跟着开始合唱……
河滩掩体后的碎膝者流着泪,唱着歌,挣扎着起身射击后再次龟缩起来换弹,似乎是得到了战歌bUFF加持,奥军开始出现伤亡。
“该死的!动啊!你这英国造的铁皮废物!” 旁边装甲兵的哭嚎着拍打着那辆英吉利·骑士,他绝望地用脚猛踹着车身。
就在这时,对岸奥军阵地侧翼,靠近一座半毁石桥的地方,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几挺原本压制河滩正面的奥军机枪火力明显减弱,转向了侧翼!
“机会!” 郑海龙脑中瞬间闪过判断,他猛地窜到英吉利·骑士旁,粗暴地推开那个装甲兵,自己钻进狭小、散发着机油和汗臭的驾驶舱。
他粗暴地摆弄着那些粗糙的操纵杆和踏板,凭着对机械的深刻理解和近乎本能的直觉,猛地将油门踩到底!
引擎发出一阵垂死般的剧烈咳嗽,排气管喷出大股浓烟,轮胎在泥浆里徒劳地空转了几下,猛地一沉,居然真的向前蹿了出去!虽然速度慢得像蜗牛,车身剧烈地颠簸着,薄薄的装甲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这堆废铁确实在泥泞中开始前进了!
“跟着战车!冲过去!” 堑壕里的碎膝军军官发出了变调的嘶吼,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战壕里的、在河滩掩体后的碎膝军士兵,以及预备队的第三攻击波,如同打了强心针,爆发出决死一战的吼叫,跟在那辆冒着黑烟、随时可能散架的英吉利·骑士后面,向着侧翼火力减弱的桥头方向发起了为了荣誉而战的冲锋。
郑海龙操纵着这辆破车,在泥泞和弹坑间艰难地蛇形前进,他能清晰地听到子弹“叮叮当当”打在车体上的声音,如同冰雹砸在铁皮屋顶。偶尔有子弹穿透那层薄铁皮,带着尖啸从耳边擦过,留下灼热的气流。
挡风玻璃早就碎了,冷风和硝烟灌进来,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死死盯着前方那座半毁的石桥,那是通往对岸的唯一希望。
突然,车身猛地一震,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英吉利老年骑士的轴承在颠簸过一个被炮火炸松的弹坑边缘时,不堪重负地断裂了!沉重的车身瞬间向下一塌,陷在泥坑里。
“完了!” 车顶的机枪手绝望地喊了一声。
郑海龙骂了一句,正要弃车,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侧后方一个身影,是瓦西里!那个在列车上给他看勋章的老兵!他的一条腿似乎被弹片划伤,鲜血染红了裤管,但他依旧一瘸一拐地、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向前冲着,手里紧紧攥着一枚冒烟的手榴弹,目标直指桥头堡一个正在疯狂射击的奥军机枪巢!
“掩护他!” 郑海龙几乎是本能地吼道,同时猛地推开头顶的舱盖,探出半个身子,抓起车顶那挺笨重的机枪的握把!他粗暴地拉开枪栓,将沉重的弹链拍进进弹口,猛地压下扳机!
“咚咚咚咚咚——!” 机枪沉重的怒吼瞬间压倒了其他枪声!灼热的弹壳如同金色的瀑布般从抛壳窗喷涌而出,叮叮当当地砸在车顶和泥地上。
郑海龙根本不在乎什么点射精度,他将枪口指向瓦西里冲锋路线附近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火力点,用狂暴的长点射进行压制!灼热的枪管烫得他手心发麻,浓烈的硝烟呛得他几乎窒息,但他死死扣住扳机,冰冷的眼神透过烟雾,死死锁定着那个在弹雨中蹒跚前行的老兵身影。
瓦西里冲到了距离机枪巢不到十米的地方!他扬起了手臂!但就在这瞬间,一串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他身体猛地一顿,手中的手榴弹脱手飞出,划过一个低矮的弧线,却没有落入机枪巢,而是滚进了旁边的堑壕里!
“轰!” 一声闷响,泥土和破碎的木屑飞溅起来。
机枪碉堡的火力只是被爆炸的冲击波和烟尘干扰了一下,立刻又咆哮起来!瓦西里的身体在泥浆里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郑海龙眼中寒光一闪,怒火瞬间升腾,他猛地调转沉重的枪口,不再压制,而是将全部火力,如同烧红的铁鞭,狠狠抽向那个暴露的机枪巢射击孔!
“咚咚咚咚咚——!!!” 弹雨泼水般倾泻!子弹打在沙包和原木上,碎屑纷飞!射击孔边缘被打得火星四溅!奥军机枪手的射击明显被打乱了节奏,变得断断续续。
“为了沙皇!乌拉——!” 一个极其高亢、甚至带着点神经质的吼声在郑海龙车旁响起!是格里沙!那个在列车上颤抖着说“赤龙军的子弹只碎膝盖”的年轻士兵!
他脸上沾满了泥浆和血污,眼睛却亮得吓人,带着一种被血腥彻底点燃的疯狂!他趁着机枪被压制的瞬间,从泥浆里一跃而起,像头受伤但被逼入绝境的狼崽子,嚎叫着扑向那个机枪巢!他手里没有手榴弹,只有上了刺刀的莫辛纳甘步枪!
机枪巢里的奥军士兵显然被这不要命的冲锋和侧面狂暴的机枪火力惊住了,格里沙竟然奇迹般地冲到了射击孔下方!他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刺刀狠狠捅进了正在喷射火舌的射击孔!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射击孔内传出!马克沁的咆哮戛然而止!
“冲啊——!” 最前方的铁丝网已经被剪断推开,战场如同堤坝被炸开了一道口子,大批的俄军士兵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涌过瓦西里的尸体,涌过格里沙用刺刀打开的缺口,嚎叫着冲进了奥军的前沿堑壕!刺刀见红的肉搏战瞬间爆发!惨叫声、咒骂声、骨头碎裂声、刺刀捅入肉体的闷响……取代了机枪的咆哮。
郑海龙松开滚烫的机枪握把,灼热的金属在掌心留下了清晰的印记,他靠在滚烫的装甲板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烈的硝烟、血腥和内脏破裂的恶臭灌入肺中。
他看着那个年轻的格里沙,他正被几个陷入狂热的俄军士兵簇拥着,像英雄一样被推搡着向前。格里沙脸上带着一种茫然和后怕,但更多的是被肾上腺素和集体狂热催生出的扭曲兴奋,他活了下来,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在绞肉机的齿缝里捡回了一条命。
郑海龙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桥头堡,投向更远的、被硝烟笼罩的奥军纵深阵地,这只是加利西亚无边泥沼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漩涡。沙俄用碎膝军团的残躯和英吉利·骑士的铁皮棺材,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后,勉强撬开了一道缝隙。
但这道缝隙后面,是更加坚固的防线,是更多的马克沁机枪,是德国人即将投入的、真正的钢铁怪兽——白虎·轻骑兵。
脚下的泥浆冰冷粘稠,浸泡着破碎的尸体和凝固的鲜血,郑海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硝烟和铁锈的味道。
原本计划当个旁观者的他,在碎膝者之歌响彻战场的时候,就已经被裹挟成了其中的一员,在战争的旋涡里,想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