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的灯光是冷的,映在巨大的全息地图上,把穆大陆的轮廓照得惨白——那里如今只剩片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是第九律者拟似黑洞留下的痕迹。
地图边缘滚动着红色的数据,六分之一人口的死亡数字像烧红的针,扎得栀眼睛发涩。
她蜷在控制台前的椅子上,猫尾巴无意识地圈住自己的脚踝,绒毛蹭过作战裤,却暖不了指尖的凉。
“喵……”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耳边还嗡嗡响着通讯器里的杂音。这几天基地外乱成了一锅粥,穆大陆毁灭的消息传出去后,恐慌像瘟疫似的蔓延。
有抢物资的暴徒砸碎了外围的粮仓,有流民堵在基地门口哭嚎,举着写满“律者滚出去”的牌子——他们不知道第九律者已经死了,只知道“有律者毁了大陆”,而恰好,她的身份在上次作战时被无人机拍了下来。
“姐姐,你看这个。”白泽抱着本画册踮脚凑过来,小手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太阳,“我画的,是不是很亮?”栀低头时,看见小姑娘眼里没有怕,只有点小心翼翼的担忧。
这几天总有人在基地里偷偷议论“镜之律者”,白泽听见了,却还是每天攥着她的衣角不放,刚才甚至挡在她身前,对嚼舌根的研究员小声说:“我姐姐是好人。”
栀扯了扯嘴角想笑,喉咙却堵得慌。她把白泽搂进怀里,猫耳朵轻轻蹭了蹭小姑娘的发顶:“嗯,亮。”怀里的小人儿软乎乎的,带着刚晒过太阳的暖,可她抱着,心里却空落落的——她知道白泽以后会怎么样,知道所有人以后会怎么样,这些事像沉在水底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却半个字都不能说。
“在发呆呀?”爱莉希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甜软的笑意。栀没回头,就感觉到腰被轻轻搂住了,带着花香的气息贴在背上,“刚去看了梅,她说你一天没吃饭了。”爱莉希雅蹲下来,指尖蹭了蹭她的猫耳朵,“耳朵都耷拉下来啦,不开心?”
栀摇摇头,把脸埋在白泽颈窝里。她不敢看爱莉希雅的眼睛——人之律者的眼睛总是亮的,像盛着光,可她知道这光会灭。
上次第九律者死后,爱莉希雅悄悄握过她的手,指尖划过她掌心因展开领域留下的红痕,轻声说“以后我护着你”,可她清楚,最后是谁先松开了手。
“外面的人……”她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们说得对吗?是不是我不该活着?”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因为怀里的白泽突然攥紧了她的衣领,小声音发颤:“不对!姐姐是好人!是他们不懂!”
爱莉希雅把她们俩一起圈进怀里,下巴抵着栀的发顶,声音软却坚定:“当然不对。”她顿了顿,指尖梳过栀炸毛的猫尾巴,“你救了剩下的人呀。要是没有你,第九律者的黑洞会吞掉更多地方的。”
栀没说话。她知道爱莉希雅在哄她。基地里的人也在哄她——千劫昨天把骂她的研究员按在墙上揍了一拳,樱默默把门口的抗议牌子收了起来,苏整理数据时特意把她的作战报告标成了“最高功勋”。他们都知道她是律者,却还把她当“希望”,可这份好,让她更怕。
“我去给你拿点小饼干?”爱莉希雅拍了拍她的背,“是你喜欢的草莓味。”栀点点头,看着她站起身往门口走,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片浅粉的影子。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爱莉希雅也是这样笑着朝她走过来,手里举着两串糖葫芦,说“以后我们就是伙伴啦”。
那时候她们都以为未来很长,长到能一起看完所有的春天。
白泽在她怀里打了个小哈欠,困乎乎地蹭了蹭:“姐姐,他们不喜欢我们,我们就去山里好不好?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好多小兔子。”栀闭了闭眼,把眼泪憋回去——她不能去山里,她得守着这里,守着这些人,哪怕知道结局是一场空。
“好呀。”她轻轻拍着白泽的背,猫尾巴缠得更紧了,“等以后……我们就去。”
窗外的天暗了,基地的探照灯扫过墙面,投下长长的影子。栀抱着睡着的白泽坐在椅子上,看着地图上穆大陆的黑色漩涡,突然很想哭。
她才十七岁,明明也想被人护着,却要站在所有人前面挡刀子;明明知道所有人都会离开,却还要假装能抓住点什么。
爱莉希雅端着饼干回来时,就看见她的猫耳朵垂着,尾巴尖轻轻抖。她把盘子放在桌上,重新搂过她,指尖擦过她泛红的眼角:“想哭就哭呀,我在呢。”
栀摇摇头,把脸埋进她怀里。眼泪终于没忍住,砸在爱莉希雅的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没出声,只有猫尾巴委屈地卷住了爱莉希雅的手腕,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会一直陪着你的。”爱莉希雅的声音贴在她耳边,软得像棉花,“不管发生什么,都陪着。”
栀知道这是假的。可她还是点了点头,紧紧攥住了爱莉希雅的手。至少现在,她们还在一起。至少现在,她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