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的引擎声在雪原上空撕开一道口子时,栀正用涤罪七雷的刀鞘敲碎冰面。零下四十度的风裹着雪粒打在护目镜上,结出的白霜让视线变得模糊。
她抬手抹掉霜花,终端屏幕上跳动的红点在视野里连成一片——西伯利亚的崩坏兽潮比情报里更密集,像从冰缝里钻出来的蚁群。
离开基地时,她没给任何人留消息。第七小队的队员在训练场上看到运输机升空,只当是常规任务。
只有优灵在指挥室里对着屏幕沉默了很久,最终把第七小队的巡逻范围调整到了西伯利亚边缘,又给爱莉希雅发了条“她在往北走”的消息。
最初的十天,栀活得像台精准的杀戮机器。每天清晨,她踩着没膝的积雪清理崩坏兽,涤罪七雷的刀刃劈开冰壳时,会溅起带着淡紫色的冰晶。
那些冰晶落在雪地上,很快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那是崩坏能被武器净化的痕迹。
爱莉希雅发来的消息堆满了终端。
“小栀,基地的草莓蛋糕出新口味了”
“凯文说你上次训练的格斗动作有破绽”
“龙音今天在食堂多打了一份排骨,你回来就能吃”。栀每次都隔着护目镜看一眼,指尖悬在屏幕上,最终还是按灭了终端。
第十五天傍晚,冰原突然震颤起来。
栀正靠在冰丘上检查刀刃,涤罪七雷的冰纹突然泛起红光。这是武器遇到高浓度崩坏能时的预警,比任何警报都更尖锐。
她猛地起身,看到远处的冰川断层后升起一道暗紫色的光柱,像一柄倒插在雪原上的长矛。
“审判级……”她低声自语,握紧刀柄的手瞬间沁出冷汗。数据库里的记录显示,第四律者的伴生兽本该随着核心净化而湮灭,此刻它的崩坏能波动却比律者本人更狂暴。
伴生兽从断层后现身时,栀终于明白为什么它能隐藏这么久。它的躯体覆盖着与冰川同色的甲壳,暗紫色的纹路藏在甲壳缝隙里,不仔细看就像冰原天然的裂痕。
它的头颅是半透明的晶体,里面滚动着幽蓝色的能量,四足踏过的地方,冰层下立刻钻出密密麻麻的冰刺。
“躲了这么久,是在等我吗?”栀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涤罪七雷在她手中转了个刀花,刀尖指向伴生兽的头颅,“还是在等你那个已经被净化的主人?”
伴生兽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声波震碎了周围的冰棱。它猛地扑过来,前肢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栀侧身翻滚躲开,刀刃擦着它的甲壳划过,火星在雪地里溅起一串光点——这甲壳比情报里的硬度高出三倍,普通攻击根本无法穿透。
她借着翻滚的惯性滑到伴生兽身侧,手腕翻转,刀刃刺入它腹甲的接缝处。冰纹瞬间亮起红光,净化能量顺着刀刃涌入,伴生兽发出痛苦的咆哮,躯体猛地弓起,尾巴像钢鞭一样抽过来。
栀仰头避开,尾巴擦着她的鼻尖扫过,带起的劲风掀飞了她的护目镜。碎冰碴扎进眼角,她却没时间眨眼——伴生兽的爪子已经到了眼前。
“铛!”
刀刃与利爪碰撞的瞬间,栀感到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她被震得后退数步,虎口裂开,鲜血滴在雪地上,很快就冻结成了暗红色的冰晶。
伴生兽趁机喷出一股暗紫色的雾气,她立刻屏住呼吸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雾气沾到了她的左臂,皮肤瞬间传来火烧般的灼痛。
是崩坏能。比南星身上的浓度更高,像有无数条虫子在皮肤下游走。
“原来你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栀咬着牙擦掉嘴角的血沫,左臂的紫纹已经蔓延到了手肘。
她能感觉到体力在快速流失,视线也开始发花,但握着刀的手却更稳了,“可惜,对我没用。”
这话是说给伴生兽听的,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想起南星临终前的样子,那些紫纹爬上脖颈时,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对龙音的不舍。此刻自己身上的灼痛,或许正是南星那时承受的万分之一。
伴生兽再次扑来时,栀没有躲。她迎着利爪冲上去,刀刃贴着对方的前肢向上撩起,借着反作用力翻身跃上它的脊背。
甲壳的温度低得像冰,她死死抓住接缝处的凸起,将刀刃狠狠刺入伴生兽的颈椎。
“吼——!”
伴生兽疯狂地扭动躯体,试图将她甩下去。栀的右臂被甩到冰丘上,骨头传来一声闷响,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但她没有松手,反而将全身重量压在刀柄上,任凭那些暗紫色的雾气裹住自己的身体。
“一起下去吧。”她的声音带着血腥味,左臂的紫纹已经爬到了肩膀,“你主人没完成的事,我帮你了断。”
就在这时,伴生兽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它的躯体开始剧烈震颤,甲壳缝隙里渗出淡紫色的光——这是崩坏能过载的征兆。
栀知道机会来了,她拔出刀刃,借着伴生兽弓起的力道向后跃开,同时将全身剩余的力量灌注到刀柄上。
“涤罪!”
红光从刀身爆发出来,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刃,将伴生兽的躯体从中劈开。暗紫色的崩坏能在空中炸开,像一场诡异的烟花。但在光刃消散的瞬间,伴生兽的残躯突然射出一道能量线,精准地命中了栀的胸口。
“呃……”
她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撞在冰丘上,吐出一大口血。胸口的紫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伴生兽的残躯在她眼前化作光点消散,而她自己,似乎也正在步南星的后尘。
意识模糊间,她听到了熟悉的引擎声。
“小栀!”
是爱莉希雅的声音,带着哭腔。栀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粉色的身影从运输机上跳下来,身后跟着举着武器的凯文和龙音。爱莉希雅扑到她身边,看到她胸口的紫纹时,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别碰我……”栀抓住她的手腕,声音轻得像耳语,“崩坏能……会伤到你。”
“胡说什么!”爱莉希雅的手在发抖,却固执地握住她的手,“苏说过这不会传染的!你撑住,医疗队马上就到了!”
凯文蹲下身检查她的伤势,眉头皱成了川字。他手中的魂钢大剑还在微微震颤,显然刚经历过战斗——他们为了尽快赶来,一路清理了沿途所有的崩坏兽。“能量浓度太高,必须立刻注射抑制剂。”
龙音站在不远处,手里紧紧攥着抑制剂,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的目光落在栀胸口的紫纹上,又飞快地移开,像是在刻意避开什么,最终却还是走了过来,蹲下身按住栀的肩膀。
“别乱动。”她的声音很生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歪了有你好受的。”
针头刺入皮肤时,栀没有躲。抑制剂带来的清凉感顺着血管蔓延,紫纹的扩散速度慢了下来。
她看着龙音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牵动了胸口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草莓蛋糕……”她低声说,“等我好了,你请我吃。”
龙音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把注射完的针管扔到雪地里,声音闷闷的:“想得美,要吃自己买。”
爱莉希雅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栀,你吓死我了。以后不许再一个人跑这么远,我们……我们会担心的。”
栀眨了眨眼,把涌到眼眶的热意逼回去。她看向凯文,他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责备,只有如释重负的平静。
远处的运输机正在空投医疗舱,优灵的通讯头像在终端上闪烁,像颗固执的星星。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
即使她曾选择独自面对,这些人还是会穿过风雪找到她,像南星临终前守护龙音那样,固执地守护着她。
“对不起……”栀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几乎听不见,“让你们担心了。”
这次,她没有再说“我什么也做不到”。因为她终于明白,能被这些人放在心上,能在倒下时被他们接住,或许就是她此刻最该珍惜的“能做到”。
医疗舱的灯光亮起时,栀闭上了眼睛。左臂的灼痛还在,但心里却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涤罪七雷被凯文捡起来,刀身的冰纹泛着柔和的红光,像在诉说着这场冰封的战斗,也像在期待着未来的重逢。
雪原上的风还在呼啸,但这一次,不再是孤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