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竹听完,安静了好一会,没忍住问她:「为什么不选择杀了他们?」
容汐儿瞥她一眼,哼笑一声:“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她将自己空了的茶杯续上,摇晃着杯中温热的茶水,轻轻吹了口气,看着杯中水泛起涟漪:“他们是圣灵用自身性命换来的,若让他们就这么死了,我如何对得起他?”
这些亡灵,是圣灵即便甘愿魂飞魄散也要拯救的‘苍生’啊。
容汐儿看着思索的千竹,笑了声:“他们没办法出去,但你可以。”
千竹诧异抬头,有些茫然的看向她。
容汐儿紫眸含笑,附身凑来,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她们离得有些近,千竹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幽幽香气。
那张绝美的容颜在眼前勾起唇角,明明没有点朱砂,唇瓣却艳得叫人无法移开眼。
她一字一句,缓慢的开口。
“千竹,我说过的,你是「活人」。”
“亡灵的灵魂气息与浊气相似,极易沾染。可你不同,你是未亡之人,你的灵魂气息跟他们不一样,只要你想,我随时能够带你出去。”容汐儿将脸凑近,在她耳边低声诉说着蛊惑:“如果你愿意抛下你的丈夫,我将带给你一个全新的,与之截然不同的人生。”
茶室里一时间安静,千竹低垂着眉眼,安静了好一会,才缓缓摇头。
她说过了,她来这里只是因为渝沐。
哪怕是成神又如何?如果没有渝沐,那也将变得索然无味。
容汐儿得到回应,倒也没什么惋惜的表情,只是笑眯眯的又靠了回去,倚在靠背上再次征求她的意见:“你真的想好了么?如果你真的要接手这个世界,那么你将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
“你的自由,将会变成束缚着你的枷锁。”
这一次,千竹毫不犹豫的点头。
如果没有做好这个觉悟,她也不会来到这里。
容汐儿一双桃花眸笑得弯弯:“终究是有情人啊,那便只能祝愿你们永远都能维持这样的好情谊。”
她饮了口茶,笑:“在你成长至我满意的地步之前,我得明确告诉你一件事情。”
千竹看向她。
“这个世界创建了千年,虽说于那些神只而言,这点时间或许只是弹指一瞬。但对于在这个世界被囚禁了千年之久的人,千年时光已成磨难。”
“他们渴望逃离,渴望离开这枯燥的游戏世界,副本屏障是一道枷锁,世界屏障又是另外一道枷锁。他们打不碎,只能隐于黑暗之中等待机会来临。”
容汐儿敛了笑容,一双紫眸幽深:“可无论如何,这个世界的人,没有所谓的自由可言。若有谁向你索要自由,不用犹豫,直接杀了。”
“这个世界的亡灵……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可走。”
这句话如同警钟一样回荡在她耳边,指尖传来柔软的触碰,千竹猛然回神。
粉色的人鱼面容姣好,她歪着头,似有些疑惑千竹为什么不理自己。
千竹目光落在那张着尖长指甲触碰着自己手背的手指上,还未说什么,就见人鱼有些心虚的缩回了手,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她纯真懵懂,不理解人类世界的规则,却能留下他们这一群待在要逮捕她族人的渔船的玩家。
只是为了……自由么?
千竹似乎明白了人鱼口中的‘香香’。
那指的是她的灵魂。
活人的气息,终究跟死人是不一样的。
在那些副本boss眼中,她或许就是打开这个世界的钥匙。
这也正是为什么他们或多或少都对她抱有好感的原因。
他们也想离开。
那些被囚禁千百年之久的亡灵,如同一条条被拴上铁链的恶犬,试图挣脱枷锁。
千竹突然想到了威廉。
在【死亡古堡】中,威廉曾说过让她帮助他解脱。
那个时候她并未见过容汐儿,也不曾得知这个世界的真相。只当他是想要解除和古堡之间的契约。
只是现在回看过去……真的只是如此吗?
若真只要解除契约枷锁,他又何必费心把【地狱】的触发道具送给渝沐?
他是否也嗅到了她身上的活人气息?
威廉他……也想要自由吗?
千竹不能确定,她深呼吸了两下,回过神来,对上身边渝沐担忧的目光。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关切询问,扭头冲着身边小男孩喊了句:“小景!buff!!”
景若玟:“……”
他真服了。
千竹摇摇头,拒绝了buff。
她低下头去,仔细看着面前这条人鱼。
人鱼太纯净了,即便是像她这种在污泥中生活已久的人,忽的一下看见这么圣洁的灵魂也会怔愣。
千竹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人鱼的脸。
人鱼立即欢喜的将半张脸都凑了上来,像只小狗似的在她手心里蹭了蹭,那双水汪汪的蓝眼睛就这么仰视着她,眸光清澈见底。
“你……为什么,想要自由?”千竹问得很缓慢。
人鱼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想要就是想要,就像她看向千竹的第一眼就很喜欢她,想跟她玩耍,把她带回家一样,这还需要原因吗?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自由!”
千竹手指不可避免的一颤。
“自由,很重要吗?”她又问。
人鱼重重点头。
千竹轻轻笑了下,捏了捏她的脸。
“比生命,还要重要?”
“嗯!”人鱼再次点头,声音清脆:“要!自由!”
千竹耳边再次回响起容汐儿那温柔的嗓音。
如同恶魔低语。
“若有谁向你索要自由,不必犹豫,直接杀了。”
“这个世界的亡灵,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