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彻底失控。
演播厅里,一片沉寂。
主持人李蓉握着话筒的手在抖,脸上的职业笑容已经绷不住了,只剩下茫然和惊恐。
导播室里,导演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但这一切都传不进林宇的耳朵。
他看着镜头前那张漂亮脸蛋上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
对!就是这样!
就是要这种一问三不知的蠢货效果!
老子今天扮演的就是一个靠关系上位的草包!
面对主持人最后的、几乎是崩溃的提问:“关于‘人民大食堂’这个项目,您......到底知道些什么呢?”
林宇露出了一个真诚又茫然的表情。
他歪了歪头。
“知道......它是市政府的项目?”
“噗——”
李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昏过去。
“切断信号!快!进广告!”
导演的嘶吼声终于通过没关严的门传了出来。
演播厅的灯光暗了一半,摄像机上的红点也熄灭了。
一场旨在把林宇捧成“救世主”的电视直播,就这么以放送事故的形式草草收场。
林宇站起身,整了整衣领,脸上是藏不住的舒爽。
成了!
这下总该成了吧!
在全市人民面前表现得像个弱智,这种丑闻,足以让任何一个爱惜羽毛的领导班子把他当成烫手山芋一样扔出去!
他都能想象到,无数家庭的电视机前,市民们正指着屏幕骂娘。
“梁文源从哪找来这么个傻子?”
赵达功的面子,省里的面子,这下全被自己丢光了!
一亿美金的奖金,已经在口袋里叮当作响。
然而,他刚走出两步,就被一脸煞白的电视台台长拦住了。
“林......林市长,这......这......”
台长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宇心里暗爽,脸上却是一副“我也很无奈”的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正常的技术故障嘛,我理解。”
他转身就想走。
可就在这时,本该一片混乱的导播室里,那个刚才还在咆哮的导演,突然红着眼睛冲了出来。
他不是冲向林宇,而是冲向了一旁同样吓得魂不附体的城管局长孙德胜。
“孙局!孙局!别走!”
导演一把抓住孙德胜,神情亢奋。
“市长的直播虽然出了点意外,但节目不能停!”
“梁市长有指示!他说,要让全市人民看到最真实的江城新面貌!”
“走!我们跟你去‘人民大食堂’!现场直播!让大家看看林市长创造的奇迹!”
话音未落,摄像师扛着机器,灯光师举着灯,一群人呼啦啦地就簇拥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孙德胜冲了出去。
林宇:“......”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什么玩意儿?
梁文源这个老登,还留了后手?
他妈的,这是怕我死得不够惨,还要公开鞭尸?
把一个弱智市长和一个奇迹项目放在一起播,这是什么顶级的人间迷惑行为?
算了,无所谓。
播就播吧。
反正老子已经把人设做绝了,一个成功的项目,只会反衬出我这个“总设计师”的无能和一问三知,更显得我是个尸位素餐的废物。
对,这波是反向助攻!
林宇自我安慰着,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准备离开电视台,回家坐等处分通知。
刚走到电视台大门口,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门口黑压压堵了一片人。
男女老少,起码有上百号人,全都堵在门口。
个个神色焦急惶恐。
看到林宇出来,人群骚动起来。
一个领头的中年汉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哗啦啦!
上百号人,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林市长!求求您!高抬贵手啊!”
“林市长,我们这刚过了几天好日子,您不能砸了我们的饭碗啊!”
“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指着这个活了!求您了!”
哭喊声,哀求声,响成一片。
这场景,说不出的悲怆。
林宇彻底懵了。
随即,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啊啊啊啊啊!
来了!他们来了!
人民的反对声!
他们一定是听说了“三天之内整治全市主干道”的命令,以为老子要把他们的“人民大食堂”也给一锅端了!
误会!天大的误会!
但是,这个误会......太他妈美妙了!
这可是群体性事件的苗头啊!
这要是闹大了,老子这个“急功近利、作风霸道、引发民怨”的帽子,就彻底戴稳了!
到时候,别说开除,不给我个处分都说不过去!
他脸上却要努力维持一副凝重、关切的表情。
他走上前,想扶起那个领头的汉子。
“大家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那汉子哪里肯起,抱着他的腿哭得更凶了。
“林市长,您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西货场那是废地,我们去那不碍事啊!您就行行好,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对对对!就是不起来!闹大点!最好有记者拍下来!
林宇心里疯狂呐喊,嘴上却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大家的心情我理解,大家放心,市委市政府,一定会充分考虑到人民群众的实际困难!”
太棒了!
他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几乎看见了自己辞职信被批准的灿烂明天。
......
当天晚上。
江城电视台的晚间新闻,破天荒地延长了半个小时。
无数市民坐在电视机前,本来是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年轻市长,结果只看到了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弱智帅哥”。
正当大家骂骂咧咧,觉得市政府识人不明的时候,电视画面一转。
镜头跟着城管局长孙德胜,来到了昔日那片垃圾遍地、臭气熏天的西货场。
而如今,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一个个整洁的摊位,冒着腾腾的热气。
摊主们咧着嘴笑,熟练地颠勺、打包。
食客们排着长队,脸上全是期待。
记者随机采访了几个摊主。
“以前天天跟城管打游击,现在好了,有固定地方,心里踏实!”
“一个月下来,能挣以前半年的钱!多亏了林市长!”
“俺娃的学费,终于有着落了!”
然后,镜头又对准了孙德胜。
孙德胜对着镜头,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们城管局,以前是人人喊打,现在是人人夸赞!我们不是去收摊,是去服务!是去管理!是帮大家一起致富!这种感觉,太好了!这都是林市长的功劳!”
最后,节目以一组航拍镜头结束。
万家灯火的城市边缘,“人民大食堂”五个大字熠熠生辉,为这座疲惫的城市注入了新的活力。
电视机前,所有江城市民,都沉默了。
之前那个在演播厅里呆若木鸡的年轻市长,和眼前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形成了荒谬又震撼的对比。
......
市府,常务副市长办公室。
林宇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悠哉地泡着茶,等着那群“闹事”的百姓明天继续来围堵市府大门。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道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又是孙德胜。
“噗通!”
孙德胜再次跪在了林宇面前。
只是这一次,他脸上没有了恐惧和哀求,反而满是狂热,涕泪横流。
“林市长!我的神啊!”
孙德胜一把抱住林宇的大腿,嚎得惊天动地。
“播了!节目播了!全市人民都看到了!您是活菩萨!是财神爷!”
林宇:“?”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干懵了。
什么情况?
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啊?
孙德胜却不管这些,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表,高举到林宇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林市长!您看!您快看啊!”
“‘人民大食堂’,不仅解决了上千户家庭的就业,盘活了西货场那片死地,还让我们的城市管理工作走上了全新的台阶!”
“最重要的是......是这个!”
孙德胜指着报表上的一个数字,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光是管理费和税收,扣除所有成本,就给市财政,纯......纯赚了五十万啊!”
五十万!
这个数字砸进他耳朵里,林宇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孙德胜那张哭成猪头的脸,脑子彻底转不动了。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