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这样说了，此刻再纠缠下去也是徒劳。
方绪不情愿地挪开手，默默拉开抽屉，取出承载着线索的木料，郑重地放回白川手中，然后起身，将位置让出。
行动上倒是乖觉，只眉梢低垂，唇角挂不稳强提的弧度，多少是有些委屈的。
白川旋转着纹路重新找最佳角度，手朝往桌子上刻刀位置摸去，一只手先于他拿起刻刀，稳稳递到自己手边。
白川眼底闪过浅浅笑意。乖的时候是真招人疼。
食指中指带动刻刀旋转了一圈，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方绪耷拉着耳朵，问道，“拓印好了？”
“嗯。”方绪应了一声，声音不高。
他将三枚印章印记拓印下来，众人进行比对，发现其首尾纹路果然存在精准的重合之处。
现在就等白川缩小复刻的成果了，也不知道最后会拼出个怎么样的惊天动地。
纵然心急，但这占据在他心头几十年的人，周身如此明显的失落气息站在他跟前，心绪全跟着走了。
刻刀在手中缓慢盘着，这会儿真下刀，怕是要毁了前功。
哄吧。
“你，是在这里等我一起，还是先去后头跟他们一起讨论？”白川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掠过一丝紧张。
早上方绪的躲闪逃避，快速形成一根刺，是软刺还是硬刺，白川也在等。
“这还用问？”方绪不假思索，气急瞪过去，质疑和恼怒拥着这四个字，在白川跟前惹眼。
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他们什么时候不是一起的？这种选择根本不该存在！
乌团散净，郎朗一片晴空。
白川甚至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不问不行啊。”
故意上下打量着气鼓鼓想算账的人，拖长了尾调，“早上有人，在车上，不就选了第二个选项？”
方绪全然忘记自己早心绪不宁的别扭，此刻被重提，被堵在嘴边，直呛，面上一寸寸染红。
“我不问问看，”白川放下手中工具，手肘支着桌面，十指交叠，下巴抵在手背上，饶有兴致地欣赏方绪难得的窘迫。
“怎么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
他微微歪头，眉骨挑动，“你说呢？小、白。”
缩成花骨朵了。
方绪抬眼垂眸，几次都被人锁住，猛地转身背对着白川，抬手，捂在左胸口处。
不就是被白川轻轻怼了几句嘛，前几年还没和好的时候师兄噎他还少吗？
怎么失序到这般，牛皮鼓面都要跳破了。
可……刚刚白川看着他，只看着他的样子，眉眼嘴角……白川，他笑得真好看。
“发什么呆呢？”
等方绪好不容易将陌生的悸动压制住几分，白川已经绕到他眼前。
磨人精向来脸皮拐角厚，今天挺玻璃心啊……还扭捏了，白川新奇地凑近观看，被方绪反复侧着身子避开。
实在是看不得白川眼睛。
方绪低下头，张翼裹抱住他，将下巴深深埋进他肩窝处，试图藏起来，失序的情愫。
白川被扑棱得踉跄后退，撞在桌子边缘，闷哼一声，实木桌啊。
没好气朝方绪弯着的腰背上拍了两下，“说两句，就谋杀师兄，你这块头来这一下，灭口呢。”
原本还支着的脑袋彻底埋进白川颈窝，鸵鸟求饶。
“别说了……早上、早上不算……”
环抱住白川后背的双手，越收越紧。
细密抑制的笑声从白川喉间滚动，方绪正贴着呢，耳根越发热痒，蹭得更加起劲了。
撒娇，还带点道不清意味的委屈。
磨人精！
白川抬手按住他后脑勺，用自己微凉的耳廓轻轻摇蹭他太阳穴，回应。
“叫声师兄。”
白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轻松，没听见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心里空落了一早上，此刻特别想听。
拢在白川腰间的手倏地收紧。师兄，是师兄……
“叫一声吧。”白川哄着他。
方绪一锤锤砸落不老实的反抗情绪，挣扎了好一会儿，嘴巴微动，“师兄……”含咬着锁骨处的衣服入嘴。
“再叫一声。”
“……师兄。”牙尖嘴利，蹭开锁骨处的衣服，抵在温热的皮肤上。
“嗯，小白真乖。”这逗弄的语气，和对待方方如出一辙。
方绪喉结滚动了两圈，艰难地终是退开了些距离，下巴将刚刚牙齿扯开的衣领撅回原位。
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温顺多了，面上也恢复了平静，“师兄。”
“嗯。等我处理完。很快就好。”
最柔软的地方填充完毕，白川侧过头在他耳骨上贴吻奖励。
刚平息的水面鼓，高空松了锤子落下，圈圈泛滥。方绪耳廓追着唇瓣，不给退离。
磨人精作起来真要命，家里，是不是该备点糖冬瓜了。
白川鼻尖下移蹭了蹭，“好啦，正事要紧。”
片刻，白川就沉浸到木刻世界中，心无旁骛。
方绪半坐在椅把上陪着，看着他运着手中刻刀，每一处下落，都恰到好处。
多一分，伤血肉，少一厘，木头得再受一茬罪。
鲜少，是他这样静静看着白川。
光影流动，贴着白川的轮廓叠加了层朦胧。
方绪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伴了他三十年熟悉到骨子里的人，似乎此刻，距离他很遥远。
本就剩个尾巴，白川速度很快。
刚放下刻刀，一口气没舒到底，背上便覆上熟悉的重量，大脑袋一趴，压得他身子前倾。
白川嘴角上扬，举起刚刚完成的作品，仔细端详，吹去表面的浮屑，又掸了掸手上的余料。
他回头，只看到一个颇为别扭的角度歪着身子靠在自己背上，失笑，“也不怕扭到。”
“不怕。”
缠人样儿。白川没再动弹，骗不得自己，如果小白能永远待在自己身边，这一刻，就这么停下，多好……
“白川老师，绪哥，你们好了没有呀？”
时光高亢的喊声由远及近，哒哒哒快步靠近的脚步声，打破一室温情。
“又是时光。”
背上传来方绪咬牙切齿的低语，声声嘟囔，怨念极了。
白川这回是真没忍住，直接大笑出声，爽朗的笑声在木刻室里回荡，好几次都没能止住，这两个活宝。
方绪刚升起的失落情绪因着白川难得的外放，荡然无存，印走了白川面上笑容。
时光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人对着笑。
哟，绪哥这么快哄好了白川老师啊，害，白川老师就是好哄，要换了他，不晾绪哥个三五天的。
“白川老师，您这就放过绪哥了？”
眼瞅两位师长似乎“雨过天晴”，时光更不怕事大地开始拱起火，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白川。
然后又转向方绪，“绪哥你承没承认错误，你早上怎么惹着白川老师啦？快说说。”
方绪看白川投过来再次探究的眼神，天老爷，刚刚岔着岔着就算翻篇了，时光这祖宗是专门来捣乱的吗。
一个箭步冲到时光面前，一手捂住喋喋不休的嘴巴，一手用力揽着他肩膀往外带，边有些狼狈的回头。
“这小子欠教训，师兄，你赶紧过来哈。”
半推半扯地拉着逃离。
厨房联盟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