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七年冬的北京城,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更早,纷飞的雪花覆盖了紫禁城的琉璃瓦,却掩盖不住朝堂上的焦灼与混乱。自萨尔浒战败、开原铁岭失守、叶赫覆灭的消息接连传回京城后,这座大明王朝的都城,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政治动荡 —— 追责、推诿、党争交织在一起,让本就腐朽的明朝统治,更显摇摇欲坠。
十一月初十的早朝,万历皇帝朱翊钧脸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上,御案上堆着辽东送来的紧急奏疏,每一本都写满了 “危殆”“请援” 的字眼。他扫视着阶下的文武大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萨尔浒一战,损兵五万;开原铁岭,相继失守;如今叶赫又灭,后金兵锋直指辽阳,你们谁能告诉我,这辽东的烂摊子,该如何收拾?”
朝堂上一片死寂,大臣们或低头不语,或互相使眼色,没人敢率先开口 —— 谁都知道,此时接话,要么是提出难以实现的援辽方案,要么是卷入追责的漩涡,无论哪种,都可能引火烧身。
沉默良久,礼部尚书孙慎行终于出列,躬身奏道:“陛下,辽东战败,罪在杨镐!当初他力主四路出兵,却调度无方,致使大军溃败,如今应将其从重治罪,以儆效尤!”
孙慎行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水面,瞬间激起千层浪。御史杨鹤立刻附和:“孙尚书所言极是!杨镐丧师失地,罪不容诛,若不严惩,恐难服天下民心,更难激励辽东将士!”
一时间,朝堂上响起一片 “严惩杨镐” 的呼声。此前因 “四路出兵” 支持过杨镐的大臣们,此刻纷纷噤声,有的甚至反过来指责杨镐 “刚愎自用”,生怕被牵连其中。万历皇帝本就对杨镐的战败怒火中烧,见众臣一致要求严惩,当即下令:“将杨镐从流放地押回京城,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可严惩杨镐,却无法解决辽东的根本问题。当万历皇帝追问 “谁愿前往辽东主持防务” 时,朝堂再次陷入沉默。此前被任命为辽东经略的熊廷弼,虽已在辽阳苦苦支撑,却因得不到朝廷支援,多次上奏请求 “增兵、拨粮、放权”,可每次奏疏传回京城,都被户部、兵部互相推诿:户部说 “国库空虚,需加征辽饷才能凑齐粮草”,兵部说 “关内兵力不足,需从各地抽调才能凑齐援军”,而加征辽饷、抽调兵力的方案,又因大臣们的争论迟迟无法落地。
更混乱的是,党争的阴影早已渗透到辽东防务的决策中。东林党与齐楚浙党为了争夺对辽东事务的控制权,互相攻击:东林党指责齐楚浙党 “当初支持杨镐四路出兵,是导致战败的罪魁祸首”,齐楚浙党则反唇相讥,称东林党 “如今阻挠辽饷加征、援军抽调,是想让辽东彻底失陷”。双方争论不休,甚至在朝堂上互相谩骂,根本没人真正关心辽东的战局与百姓的死活。
十一月下旬,熊廷弼的紧急奏疏再次传回京城,称 “后金已在开原、铁岭囤积兵力,随时可能进攻辽阳,若再无援军粮草,辽阳恐在一月内失陷”。万历皇帝见状,急得团团转,下令 “户部三日内凑齐二十万石粮草,兵部五日内抽调三万援军,送往辽东”,可户部、兵部却以 “时间仓促,难以完成” 为由,请求 “宽限时日”,最终二十万石粮草只凑齐了五万石,三万援军也只抽调了一万老弱残兵,且迟迟无法启程。
此时的辽阳,早已是人心惶惶。熊廷弼看着朝廷送来的 “五万石粮草、一万老弱援军”,气得当场将奏疏摔在地上:“如此微薄的支援,如何能守住辽阳?朝廷这是要放弃辽东啊!” 他知道,自己在辽阳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若朝廷再无实质性支援,辽阳失陷只是时间问题。
而在京城,官员们的心思早已不在辽东战事上。有的大臣忙着为即将到来的春节置办年货,有的忙着拉拢关系、争夺官位,还有的则在私下议论 “是否应放弃辽东,收缩防线以保关内”。甚至有官员偷偷将家人送往南方,做好了 “辽东失陷后南迁” 的准备 —— 这座曾经繁华的都城,早已没了 “天子守国门” 的气魄,只剩下腐朽与逃亡的气息。
万历四十七年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北京城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雪景中。紫禁城的钟声如期响起,却没了往日的庄严,反而透着几分凄凉。万历皇帝站在宫殿的窗前,望着窗外的雪景,心中满是无力 —— 他知道,大明王朝的根基,已在辽东战败的动荡中渐渐松动,而自己,却再也无力挽回这颓势。
此时的后金,正利用明朝内部混乱的时机,在辽东积极整顿内政、训练士兵。努尔哈赤得知明朝朝堂的混乱局面后,对贝勒们笑道:“明朝内部纷争不断,犹如一盘散沙,咱们正好趁此机会,巩固开原、铁岭的防御,待明年春天,便挥师南下,拿下辽阳、沈阳!”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辽东的土地上酝酿。明朝的内部混乱,不仅让辽东的防务陷入绝境,更给了后金扩张的绝佳时机。当明朝还在为追责、党争内耗不已时,后金已做好了南下的准备,大明王朝的辽东统治,即将迎来最后的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