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五年五月下旬的清河堡,城外的麦田已一片荒芜,城墙上的明军士兵无精打采地倚着长枪,望着远处的山林 —— 他们知道,后金的骑兵可能随时会从那里冲出来,可手里的劣质弓箭、身上的破旧铠甲,让他们连抵抗的勇气都快消失了。参将邹储贤站在城头,看着手里的粮秣清单,眉头拧成了疙瘩:“城里的粮食只够撑十天了,再没有援军,不用后金来攻,咱们自己就先垮了。”
就在邹储贤焦头烂额时,赫图阿拉的议事厅里,努尔哈赤正对着辽东地图,向贝勒们部署新的作战计划。“杨镐派了一千援兵去清河堡,由游击将军张承胤率领,预计三天后抵达。” 努尔哈赤手指划过清河堡与抚顺之间的隘口,“咱们就在这里设伏,吃掉这支援兵,让清河堡彻底断了念想!”
代善、皇太极等人纷纷点头。此前的袭扰已摸清明军底细 —— 援兵行军松散、毫无戒备,正好适合八旗军 “围点打援” 的战术。努尔哈赤当即下令:由代善率领黄旗、镶黄旗两千骑兵,在清河堡以西的三岔口设伏;皇太极率领蓝旗、镶蓝旗一千步兵,在隘口两侧的山上布置滚石、弓箭,阻断明军退路;自己则亲率一千骑兵,佯攻清河堡,吸引张承胤的援兵加速前进。
五月二十六日清晨,努尔哈赤亲率的骑兵抵达清河堡城下,开始佯攻。八旗士兵推着简陋的云梯,呐喊着冲向城墙,却在明军弓箭射程外停下,只是反复冲锋、撤退,制造 “猛攻清河” 的假象。邹储贤果然上当,派人快马加鞭向张承胤求援:“后金主力猛攻清河,再不赶来,城破在即!”
张承胤本就担心清河堡失守会被追责,接到求援信后,立刻下令 “加速行军”。明军援兵放弃了原本的警戒阵型,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往前冲,队伍拉成了一条长蛇,完全暴露在三岔口的隘口中。
“放!” 随着代善一声令下,隘口两侧的山上突然滚下大量巨石,砸向明军队伍。紧接着,皇太极率领的步兵射出密集的弓箭,明军士兵纷纷倒地,队伍瞬间混乱。代善趁机率领骑兵从两侧冲出,如两把尖刀般插入明军阵中,将长蛇般的队伍切成数段。
张承胤见状,急忙下令 “结阵抵抗”,可明军士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有的扔下武器逃跑,有的跪地求饶,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张承胤挥刀砍杀了几个逃兵,试图稳住军心,却被代善盯上 —— 两人交手不到三个回合,张承胤就被代善一刀劈落马下,当场战死。
不到一个时辰,一千名明军援兵就全军覆没,只有几十名士兵侥幸逃脱,慌不择路地跑回抚顺。代善让人割下张承胤的首级,派人送到清河堡城下,对着邹储贤大喊:“张承胤的援兵已被我们全歼,识相的就赶紧投降,否则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城墙上的明军士兵看到张承胤的首级,顿时士气崩溃。邹储贤脸色惨白,知道清河堡已无希望,却仍硬撑着喊道:“我乃大明参将,宁死不降!” 可他话音刚落,就有士兵偷偷放下弓箭,甚至有人开始哭泣 —— 他们知道,粮食已尽、援兵已灭,坚守只是等死。
努尔哈赤见清河堡已无力抵抗,却没有继续进攻,而是下令 “撤兵”。皇太极不解地问:“父汗,现在正是攻克清河的好时机,为何要撤?” 努尔哈赤笑着解释:“清河堡已是孤城,留着它还能牵制明朝的兵力。咱们现在的目标,是继续消耗明朝的有生力量,让他们再也无力支援叶赫。”
果然,清河堡的消息传到辽阳,杨镐彻底慌了。他原本以为张承胤的援兵能缓解清河压力,没想到全军覆没,自己手里仅剩的几千兵力,根本不敢再派出去增援。他只能下令 “严守抚顺、开原等重镇,禁止任何军队出城”,同时再次向朝廷上奏,请求 “速派援兵、调拨粮草”,言辞恳切地写道:“辽东兵力已尽,若再无支援,抚顺、清河恐难保全,后金将直逼辽阳!”
可明朝朝廷此时正陷入 “梃击案” 的后续纷争中,万历皇帝只顾着追查刺杀太子的凶手,对辽东的奏疏置之不理。户部、兵部互相推诿 —— 户部说 “国库空虚,无粮可调”,兵部说 “关内起义未平,无兵可派”,最后只给了杨镐一道 “固守待援” 的空诏,没有任何实质性支持。
杨镐接到空诏后,彻底绝望。他知道,辽东的防务已彻底崩坏,后金随时可能发起更大规模的进攻,而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恶化。抚顺总兵李永芳得知张承胤战死的消息后,更是心灰意冷 —— 他手下的五千老弱残兵,连防守抚顺都勉强,更别说支援其他重镇了。
后金这边,三岔口伏击战的胜利让八旗军士气大振。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举行庆功宴,将缴获的明军武器、粮草分给各旗,同时宣布 “凡投降的明军士兵,只要愿意加入八旗,一律享受与女真士兵同等的待遇”。消息传出后,更多明朝边境的百姓和士兵偷偷逃往后金,后金的兵力、人口进一步增长。
最恐慌的莫过于叶赫贝勒布扬古。他原本还指望明朝援兵能牵制后金,可张承胤的援兵全军覆没后,明朝再也没有能力支援叶赫。布扬古派人去赫图阿拉,试图与努尔哈赤议和,承诺 “叶赫愿向后金称臣,每年缴纳贡品”,却被努尔哈赤拒绝 —— 他要的不是叶赫的贡品,而是彻底统一女真,叶赫必须覆灭。
六月初,后金再次对明朝边境发起袭扰,这次的目标是开原外围的庆云堡。八旗军不仅劫掠了大量粮食、物资,还烧毁了明朝储存的几十车草料,让开原的明军彻底失去了出击的能力。至此,明朝在辽东的抚顺、清河、开原、铁岭四重镇,已陷入 “各自为战、互不支援” 的绝境,只能被动等待后金的下一步进攻。
万历四十五年六月中旬的辽东,骄阳似火,却照不亮明朝的颓势。后金通过 “袭扰 + 围点打援” 的战术,不仅消耗了明朝的兵力、物资,还瓦解了明军的士气,孤立了叶赫,为后续的 “七大恨告天” 和攻克抚顺、清河奠定了基础。努尔哈赤站在赫图阿拉的城墙上,看着远处的辽东大地,心里满是坚定 —— 与明朝的正式决裂,已经为期不远了。
接下来,后金将完成 “七大恨” 的最终梳理,做好向明朝宣战的舆论准备;而明朝则将在内部的混乱与外部的压力中,一步步走向辽东失控的深渊。一场改变辽东乃至整个明朝命运的大战,已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