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大亮。
太极殿内,文武百官齐聚,气氛却诡异得可怕。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恐与疑惑。
昨夜,光德坊和崇仁坊,火光冲天,杀声震野。
清河崔氏、范阳卢氏两座府邸,一夜之间被血洗,高层尽数被擒。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在天亮之前,便已传遍了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动手的人,身着蓝衣白裤,手段酷烈,行事百无禁忌。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个本该躺在棺材里的人。
高自在。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下葬那天,他们中许多人还亲眼去看了,那哭声,那排场,做不得假。
难道是……诈尸了?
龙椅之上,李世民的面色阴沉如水,锐利的目光扫过下方窃窃私语的群臣,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昨夜同样一夜未眠。
北衙禁军、长安巡防营,两大京师卫戍力量,竟然在同一时间被一股不明势力包围缴械!
等他派出的金吾卫赶到时,对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数百名被吓破了胆的禁军士兵。
这是兵变!是谋反!
就在他即将拍案而起,下令彻查之时,一个尖细的嗓音,如同惊雷般在殿中炸响。
“雍州都督,高自在,上殿觐见——!”
话音落下,整个太极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殿门的方向。
高自在?
他真的没死?!
在无数道惊骇、错愕、恐惧的目光注视下,一个身影,懒洋洋地从殿外踱了进来。
依旧是那身骚包的紫色官袍,依旧是那张俊朗却带着几分惫懒的脸。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没睡醒的惺忪,一边走,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仿佛昨夜的血雨腥风,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春梦。
“臣,高自在,参见陛下。”
他对着龙椅上的李世民,懒洋eiing地拱了拱手,然后环顾四周,冲着那些目瞪口呆的同僚们咧嘴一笑。
“各位,早啊。多天不见,怪想念的。”
“高自在!”李世民终于忍不住,从龙椅上霍然起身,指着他,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你……你没死?”
“托陛下的福,命硬,阎王爷不收。”高自在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那你昨夜,到底做了什么?!”李世民厉声质问,“调动兵马,包围禁军,血洗世家府邸!你可知罪?!”
“罪?”高自在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臣何罪之有?臣昨夜,是在为陛下分忧,清剿国贼啊。”
“放肆!”李世民气得浑身发抖,“没有朕的旨意,谁给你的胆子在京城动兵?你这与谋反何异!”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笑声,从大殿的侧后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上皇李渊,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那里,正抚掌大笑,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快意。
“二郎,你这话问得,可就有点意思了。”李渊斜睨着李世民,嘴角挂着一丝讥讽,“当年在玄武门,你问过你爹我的意思吗?”
李世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父皇!这……”
“这什么这?”李渊冷哼一声,目光转向高自在,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激赏,“小子,干得漂亮!这叫什么?这叫‘兵贵神速,出奇制胜’!”
他站起身,踱到殿中,声音陡然拔高,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你们都看清楚了!这小子,只用了不到一千人,一夜之间,就控制了北衙禁军和巡防营!倘若他昨夜的目标,不是那几个不开眼的世家,而是你这太极殿,是你屁股底下的龙椅……”
李渊伸手指着李世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朕大呼小叫吗?”
李世民的身体,猛地一晃,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他被高自在的胆大包天所激怒,却忽略了这背后所代表的,那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力量!
高自在看着这对父子间的交锋,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等到他们说完了,才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掏出一份奏章。
“陛下,太上皇,容臣禀报一下昨夜的战果。”
他展开奏章,用一种抑扬顿挫,仿佛说书般的语调念了起来。
“臣昨夜,对意图刺杀朝廷命官,图谋不轨的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进行突击清查。为防止事态扩大,引起城中动乱,故临时对北衙禁军及巡防营进行了短暂的‘保护性接管’。”
“此次行动,臣个人将其命名为——二二六兵变!”
噗!
不少官员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兵变?你还真敢说啊!还他妈给自己取上名字了?!
高自在没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念道:“行动中,共计击毙顽抗之徒一百三十七人,擒获核心要犯四十五人,其中包括崔氏家主崔敦礼,卢氏家主卢承庆……”
他顿了顿,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
“另外,还缴获了大量‘罪证’。”
他朝殿外拍了拍手。
立刻,两名黑衣士兵抬着一个画卷,走了进来。
那画卷裱制得极为精美,用的是上好的锦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陛下,此乃臣从崔府书房中搜出的罪证,特呈陛下御览。”
高自在接过画卷,在李世民和满朝文武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唰”的一声,将其缓缓展开。
当画卷的内容,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时。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那画上……
书案狼藉,罗衫半解的少女……
画师的技艺堪称鬼斧神工,将每一个人的神情,每一分绝望,都描绘得淋漓尽致,仿佛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即将破画而出!
“此画,名为《崔氏合欢图》。”
高自在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的魔鬼低语,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
“啧啧,陛下请看,诸位同僚也请看。”他用手指着画中人,语气里满是洋洋得意的炫耀。
“看看崔莺莺小姐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多美啊,我见犹怜。”
“再看看她的父母,崔敦礼夫妇,看看他们那绝望的眼神,那无能为力的表情……啧啧,真是美味啊!”
“当着人家爹娘的面,对他们最宝贝的女儿……,这种感觉……”高自在闭上眼,脸上露出一个无比陶醉的表情,“实在是……妙不可言!”
整个朝堂,彻底炸了!
疯子!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仅做了,他还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当着皇帝的面,如此炫耀!
那些与崔、卢两家交好的官员,一个个面色惨白,浑身发抖。
而魏征、房玄龄等人,则是满脸的震惊与不忍,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不愿再看那幅挑战人伦底线的画作。
唯有李渊,看着画,又看看高自在,眼中非但没有半分不适,反而爆发出愈发炽热的光芒。
狠!太他妈狠了!
这小子,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种事都敢拿到朝堂上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
高自在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缓缓收起画卷,目光在殿中那些世家官员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龙椅上那个脸色铁青的皇帝身上。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骨子里的漠然。
“刺杀我,我随时欢迎。”
“但你们最好一次就把我弄死。”
“不然……”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我必将,十倍、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