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森林中心回荡着精灵幼童的哭声,也回荡着生命之树重新发出的生机盎然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很轻,像是沉睡了万年的巨人终于苏醒,每一次吐纳,都有淡绿色的生命元气从树身的嫩芽里溢出,缓缓流淌在焦黑的土地上。那些被混沌之力腐蚀出的小坑,在元气的浸润下,渐渐长出细小的青草芽,嫩得像是一碰就会碎,却倔强地顶着灰蒙蒙的天光,撑开了一片新绿。
幼童们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他们依偎在艾琳的怀里,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眉心处原本嵌着虫卵的地方,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淡红色印记,像是被温柔的手轻轻拂过,没有留下丝毫狰狞的痕迹。艾琳的指尖一遍遍抚摸着那些印记,眼眶通红,却努力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她从怀里掏出珍藏的精灵蜜饯,一颗颗塞进幼童的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终于让孩子们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有个胆子大些的小男孩,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擦去了艾琳脸上的泪水。
“艾琳姐姐,我们不怕了。”小男孩的声音带着奶气,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定,“我们会和你一起,守护生命之树。”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其他幼童也纷纷点头,稚嫩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在林间回荡:“守护生命之树!守护精灵族!”
无妄缓缓收了佛光,盘膝坐在地上,拿出佛珠,一颗颗捻动着。他看着那些重新露出笑容的孩子,眼底的悲悯渐渐化作释然,口中诵念的往生咒,也变成了轻柔的祈福经文。金色的佛光萦绕在他周身,与生命之树的绿色元气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温暖的光罩,将整个森林中心笼罩其中。
夜燎和青璃并肩站着,两人身上的铠甲都布满了划痕,焚天剑的剑刃上还沾着暗灵族士兵的黑色血液,冰棱的寒气也尚未散尽。夜燎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向青璃,咧嘴一笑:“这次,不算输吧?”
青璃白了他一眼,指尖弹出一道冰刃,将他铠甲上的一块暗灵族图腾削落,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笑意:“若不是我及时布下冰墙,你早就被暗灵族的长矛刺穿了后背。”
夜燎摸了摸鼻子,不再反驳,目光却落在了叶汐的身上。叶汐靠在陆衍的肩头,脸色依旧苍白,却努力睁着眼睛,看着那些孩子。陆衍的手臂轻轻环着她的腰,灵脉净化枪就放在手边,枪身的光泽已经黯淡了许多,显然是耗尽了灵力。他的目光落在艾琳手中的那枚银白色吊坠上,眉头微微蹙着,暗渊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底,拔不出来。
“苍玄背叛……”陆衍低声呢喃,声音很轻,却被身旁的叶汐听了去。
叶汐抬起头,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别想太多了,暗渊的话,未必是真的。你祖父是六界公认的英雄,他绝不会背叛。”
陆衍看着叶汐清澈的眼眸,心中的烦躁稍稍平复了些。他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我知道。但百年前的上古大战,一定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暗渊想要打开界门,释放暗灵族大军,我们必须查清楚,界门的核心到底在哪里,还有……那枚吊坠。”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艾琳手中的吊坠。艾琳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捧着吊坠走了过来,将吊坠递到陆衍面前。吊坠在天光下泛着淡淡的银白色光芒,上面的纹路与他们之前找到的界门钥匙碎片一模一样,只是更浅、更模糊,像是一块尚未成型的璞玉。
“这是我在最小的幼童林叶身上发现的。”艾琳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林叶说,这枚吊坠是他出生时,族里的长老送给他的,说是能保佑他平安长大。长老说,这枚吊坠是生命之树孕育的灵物,只是一直没有人能激活它的力量。”
灵昭也走了过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角的血迹还未擦干,却伸手接过了吊坠。她的指尖拂过吊坠上的纹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界门钥匙碎片的雏形。它还没有完全成型,需要吸收足够的生命之力,才能转化为真正的钥匙碎片。”
“生命之力?”陆衍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它需要生命之树的力量来滋养?”
灵昭点了点头,将吊坠还给艾琳:“没错。生命之树是六界生命的本源,它的元气,是激活这枚吊坠的唯一钥匙。暗渊想要吸收生命之树的力量,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打开界门,更是为了抢夺这枚尚未成型的钥匙碎片。”
众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他们终于明白,暗渊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布下蚀灵阵,寄生精灵幼童。他不仅要摧毁生命之树,还要夺取这枚能打开界门的关键吊坠。
就在这时,生命之树的树干突然轻轻一颤。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那些刚刚抽出的嫩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一片片小小的绿叶舒展开来,像是一双双温柔的手,抚摸着天光。树干上的黑色血纹,已经褪去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浅浅的痕迹,像是愈合的伤疤。更令人惊喜的是,树顶的枯枝上,竟然也抽出了几缕新芽,淡绿色的光芒,笼罩着整个树身。
“生命之树……在自我修复。”艾琳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看着那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它没有放弃我们,它还在生长。”
生命之树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每一次吐纳,都有更多的生命元气溢出。那些元气落在幼童们的身上,他们眉心处的淡红色印记,渐渐淡去,消失不见。落在陆衍和叶汐的身上,他们体内消耗殆尽的灵力,竟然开始缓缓恢复。落在无妄的身上,他的佛光变得更加柔和。落在夜燎和青璃的身上,他们铠甲上的划痕,竟然在慢慢愈合。
这是生命之树的馈赠,是它在历经劫难后,对守护它的生灵,最温柔的回应。
陆衍感受着体内缓缓恢复的灵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看着眼前的生命之树,看着依偎在一起的精灵幼童,看着并肩作战的伙伴们,突然明白了祖父当年的选择。
守护生命之树,守护六界生灵,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就在这时,灵昭的脸色突然一变。她猛地抬头,看向星陨禁地的深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不好!暗渊虽然逃走了,但他的混沌之力,还在星陨禁地的深处残留。我感应到,有一股更强大的混沌之力,正在朝着这里靠近!”
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灵力消耗殆尽,此刻若是再有强敌来袭,恐怕难以抵挡。
夜燎握紧了焚天剑,剑身上的火焰重新燃起:“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青璃也点了点头,指尖凝聚起冰棱:“我们已经守住了生命之树,绝不会让暗灵族的阴谋得逞!”
陆衍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伸手握住了灵脉净化枪。枪身的光泽,在生命之树的元气浸润下,渐渐恢复了银白色。他的目光坚定,看向星陨禁地的深处,声音沉稳有力:“不管来的是谁,我们六人组,并肩作战!”
叶汐、无妄、灵昭、艾琳,纷纷站起身,与陆衍并肩而立。他们的身影,在生命之树的绿色光芒笼罩下,显得格外挺拔。
星陨森林的风,再次吹了起来。这一次,风中没有了血腥味,只有生命的气息。
而星陨禁地的深处,一道黑色的流光,正朝着森林中心,飞速逼近。流光的身后,跟着无数道阴冷的气息,像是一群蛰伏的凶兽,正准备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一场新的战斗,即将打响。
而这一次,他们的身后,是重新焕发生机的生命之树,是一群等待守护的精灵幼童,是六界生灵的希望。
他们,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