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对天气都感到烦躁:
阳光太刺眼,照得他眼睛发疼,他想把太阳砸了;
阴雨连绵,空气里的潮湿像粘在皮肤上的虫子,他想把天空撕个口子。
一些无心的言语,在他听来也充满了挑衅:
同事说“洛哥,你今天脸色不太好”,他觉得是在讽刺他“能力差”;
领导说“洛疏舟,这个方案再改改”,他觉得是在故意刁难他。
旁人正常的工作失误,被他解读为愚蠢和怠慢:
实习生把文件放错了抽屉,他对着实习生吼:“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实习生吓得眼泪都掉了,他却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可很快,这种舒服就变成了愧疚,像一块石头压在胸口,可愧疚又很快变成了更烈的愤怒:“为什么我要愧疚?是他做错了!”
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像温水煮青蛙。
洛疏舟自己甚至都没立刻察觉,他只是觉得越来越容易“上火”,胸口总有一股无名业火在燃烧,看什么都不顺眼。他想控制自己,可情绪像脱缰的野马,根本拉不住。
终于,一个关键的、将他彻底推向困境的事件发生了。
他“变成”了一个普通公司的职员,站在会议室里,看着自己辛苦准备了三个月的项目方案,被同事周明剽窃了。
那方案是他熬了三个通宵做的:封面的logo,用了他去世奶奶织的毛线团的颜色——米白色,带着点暖,因为奶奶说过“做事要像毛线团一样,紧而不乱”;方案里的数据分析,是他翻了一百份市场报告才做出来的,每一个数字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甚至方案的最后一页,他还加了一张奶奶的照片,写着“献给我最爱的奶奶”。
可周明却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他的方案,笑着说:“这个方案是我最近熬了几个通宵做的,主要针对年轻人市场……”他把logo改成了俗套的蓝色,把奶奶的照片删掉了,甚至把数据改得漏洞百出——可领导却点头说:“这个方案不错,符合市场需求。”
洛疏舟的脑子嗡的一声,他往前迈了一步,声音沙哑:“张总,这个方案是我做的,周明剽窃了我的!”
周明转过脸,笑着对他说:“洛哥,你来了?我正想告诉你,我的方案更符合市场需求。”
洛疏舟盯着他的笑,觉得像吞了一只苍蝇。他翻开自己的方案,里面夹着奶奶织的毛线团,那是他特意放进去的,可周明的方案里没有。他想拿出毛线团,证明那是他的,可手却在发抖,毛线团掉在地上,滚到了周明的脚边。
周明弯腰捡起来,笑着说:“洛哥,这是你的?挺可爱的。”说完,他把毛线团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洛疏舟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盯着周明的口袋,声音哽咽:“还给我。”
周明却摇头,笑着说:“洛哥,你要是想要,就跪下来求我。”
周围的同事都笑了,有人小声说:“洛哥平时挺稳重的,怎么今天这么冲动?”有人拿出手机,偷偷拍视频。
张总皱着眉,摆手说:“好了,别说了,周明的方案已经通过了,你回去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你的方案不如他的好。”
洛疏舟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他盯着周明,声音发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明凑过来,小声说:“洛哥,你太傻了,现在职场不是靠能力,是靠关系。你以为你熬几个通宵就能升职?别做梦了!”
洛疏舟的拳头攥得太紧,指节发白,他想挥拳打过去,可周明却笑着退后一步:“洛哥,你要是打我,我就报警,说你故意伤害。”
周围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呼,张总皱着眉:“洛疏舟,你太让我失望了!”
洛疏舟的脑子像要爆炸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喊:“你放屁!你才是小偷!”可他的声音却变得沙哑,像被掐住了喉咙。他想解释,可张总却转身走了,周明笑着对他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周围的同事都散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会议室里。
他盯着周明的口袋,想起奶奶生前的样子:奶奶坐在沙发上,织着毛线团,对他说:“舟舟,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冷静,不要发脾气。”可现在,他根本冷静不下来。他的胸口像要炸开了,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在一点点消失,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周明的脸扭曲成了一个狰狞的面具,周围的笑声像刺一样扎进他的耳朵。他想抓住什么,可手里却什么都没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喊:“还给我!还给我!”可周明却笑着摇头,转身走了。
他陷入了一个由自身不断升级的愤怒所编织的困境——他越是愤怒,就越显得理亏;越是想证明自己,就越因为情绪失控而把事情搞砸。他被自己的怒火,困在了这口名为“不公”的油锅之中,煎熬,却找不到脱身之法。
就在他双目赤红,拳头紧握,几乎要彻底失去理智,做出不可挽回之举的刹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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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气缭绕,金光万道。
南天门巍然耸立,瑞气千条喷紫雾。
穿着破烂皮夹克的邹闻毅,一脸懵逼地站在一群奇形怪状、却都散发着不凡气息的神仙之中,手里还被人塞了一卷明晃晃的绢布诏书。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回忆如同快进的胶片般闪过——拜师菩提(严格意义上并没有),学了地煞变化、筋斗云,然后……然后就是被莫名其妙“招安”上了天?这流程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今特授汝为‘弼马温’,司御马监,掌管天马,恪尽职守,不得有误……”旁边一个白胡子仙官拖着长音宣旨。
弼马温!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般在邹闻毅脑海中炸响!
来了!果然还是来了!西游记里孙悟空奇耻大辱的开端!他知道,从这个官职开始,就是一条被算计、被羞辱,最终大闹天宫,踏上漫长取经路的“不归路”!
“不!我不当这弼马温!”邹闻毅几乎是脱口而出,下意识地就想把诏书扔回去。他体内那不安分的万劫灵煞也蠢蠢欲动,散发出抗拒的戾气。
然而,下一秒,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自己动了起来,发出的声音带着一种他极其陌生的、混合着些许好奇与莽撞的语调:“弼马温?这是个甚么官衔?几品?可有俸禄?”
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宣旨的仙官,朝着所谓的“御马监”方向走去!任凭他内心如何呐喊、如何抗拒,他的四肢百骸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完美地复刻着《西游记》中孙悟空初上天庭时,那种懵懂又带着点小得意的反应!
“怎么回事?!”邹闻毅在心中狂吼,“我的身体!为什么控制不了?!”
他拼命集中精神,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试图停下脚步,试图说出拒绝的话。但一切都是徒劳。他的意识如同一个被困在驾驶舱里的乘客,眼睁睁看着“车辆”沿着既定的轨道,驶向他明知是深渊的方向。
之前一直顺风顺水,虽然经历坎坷,但大体上都是他在主动探索、应对,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无可抗拒的“剧情之力”在束缚着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拿着名为“命运”的剧本,强行按着他的头,让他去演这出戏!
是因为进入了“天庭”这个特定的场景?还是因为他学了神通,就自动被纳入了这段“西游因果”之中?
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不是来演戏的!他有自己的意志!他不想当弼马温,不想被嘲笑,不想最后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可是……他发现得似乎有些晚了。那操控他身体的力量是如此强大而隐秘,直到这关键的选择节点,他才惊觉自己早已成了提线木偶。
他能感觉到万劫灵煞在体内愤怒地冲撞,试图冲破这层束缚,但那无形的剧本之力如同最坚韧的枷锁,将他的意识和力量都牢牢禁锢在这具被迫沿着既定轨迹行动的身体里。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带着那副好奇又有点傻气的表情,跟着仙官,一步步走向那挂着“御马监”牌匾的、注定充满屈辱的官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