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望去,只见那剑脊浑然天成,天然纹路如山河龙脉蜿蜒流转,尽显天地苍莽雄浑之态;剑锋处一点寒星骤然迸发,似有裂穹开宇的震撼扑面而来;剑尖上隐有金龙盘踞,鳞爪飞扬间,竟透着气吞山河的磅礴之势。
握把、护手与剑首浑然一体,仿佛天生铸就——通体由九条金龙交缠盘绕而成:龙身蜿蜒化作握把,鳞片宛然可触;护手处八条龙首分朝八方昂首探颈,眼若铜铃;正中一条龙首尤为硕大,血盆巨口似欲将整柄剑身吞噬入腹;剑首处龙尾收束,与护手龙头如出同源,气韵相连。
洛疏舟不由自主地朝剑走去。
监控室里,工作人员盯着屏幕啧啧称奇:
“又是个被这柄剑勾了魂的,”一人咂嘴,“有它在,旁边那些武器都跟蒙了灰似的,可冷兵器哪比得过热武器?一梭子子弹下去,管你拿刀还是剑,不都得成筛子?偏偏一个个都往冷兵器区扎。话说这剑到底多重来着?先前听说是五吨?当初还是拿起重机吊进来的。”
“你这记性!”旁边人拍了下他胳膊,“一万零八百斤,实打实的五点四吨——你知道吗,《西游记》里的如意金箍棒也才一万三千五百斤!我敢说,这玩意儿论气派,半点不输金箍棒。”
“拉倒吧你,”另一人嗤笑,“金箍棒能随心意变大变小,轻重自如,功能多着呢!这破剑又不会缩骨,谁拿得动?就算是传说里的仙人,拎着也得费劲。”
“嘿,你还别不信,”先前那人挑眉,“真要遇上有缘人,耍起来跟提根灯草似的——就像这人,伸手就去握剑,轻得像是手里空无一物……等等,他、他真把剑拿起来了?!”声音陡然拔高,“快!快报告上将!有人把那剑拎起来了!这剑我们可没权限外借!”
正如监控画面让众人惊得差点跳起来——洛疏舟指尖刚触到剑柄,便觉此剑绝非俗物:一缕若有似无的牵引自剑身传来,既让他心生亲近,又隐隐想俯首叩拜。他凝神细辨那气息,喃喃自语:“这是……皇的气息!难道是皇的兵器?不对,这剑的气息怎么如此驳杂?”
略一犹豫,他径直握住了剑柄。刹那间,一股沧桑寂寥如潮水般涌来,恍惚间,他似是窥见了自己的一生——
人生如逆旅,他独行于无边长夜:少年时鲜衣怒马,总以为江湖就在脚下;中年时负重跋涉,才懂风雪扑面时,无人为你撑伞;老来独坐空庭,看落叶归根,方知这一生不过是大梦一场。爱过的人,早已相忘于江湖;刻骨铭心的记忆,也被时间碾成了尘埃。到最后,连窗前明月都不再相见,举杯独酌,不见月影,不见故人,连孤独都成了人生里的过客,来了又走。
他忽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也感觉不到这世界——明明站在原地,却像是从这天地间蒸发了一般。
“阿弥陀佛。”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头,洛疏舟猛地回过神,转头便见一僧人双手合十,眉眼间带着凝重,正一瞬不瞬盯着他手中的剑。
洛疏舟低头看剑,这才发现方才的光鲜亮丽竟似幻象:此刻剑身布满细密的裂痕,最深的一道几乎从剑脊裂到剑尖,黯淡得像块蒙尘的古铁。他顿时慌了:“我……我啥也没干啊!就握了下剑柄,其他地方碰都没碰!这剑坏了真不赖我!”
僧人却笑了,声音温和:“施主倒是性情直率,赤子之心未失。”
洛疏舟更懵了:“你这人怎么一见面就夸人?莫不是剑坏了气糊涂了?我说了真不是我——”
“施主勿慌,”僧人摆摆手,眼底笑意更深,“此剑本就如此,非你所毁。贫僧与施主虽是初见,却瞧得出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个有福之相;瞧你面色红润,近来怕是要有桃花临门了。”
洛疏舟心头一凛:眼前僧人绝非泛泛之辈——周身似有微光流转,竟是功德圆满之相。他暗自庆幸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面上却不动声色,试探着唤了声:“前辈?”
僧人轻摇首:“非也,贫僧与施主年岁相仿,不必称前辈,叫我陈祎便可。”
“陈祎?”洛疏舟在心底默念——从未听过这号得道高僧,莫非是转世化名?他压下疑虑,拱手道:“陈先生此行寻我,可是有要事?”不知不觉间,连语气都染上了几分文言腔调。
陈祎合十笑道:“缘分而已。贫僧恰巧路过,见施主似有失神,便出手相唤,别无他意。若施主喜欢这柄剑,贫僧做主,送你便是。”
洛疏舟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剑虽伤痕累累,却未真正损坏,且那熟悉的气息让他莫名心安。他抬眼:“陈先生能做主?我听说这里的东西都归上将管。”
“贫僧与那上将是忘年之交,”陈祎笑得和煦,“不过一柄旧剑,他还舍得。”
洛疏舟挑眉:忘年之交?怕不是你才是那个“年”长的吧。他不再多问,拱手道:“那我便谢过陈老……陈先生了。若先生无事,我还得去挑些别的装备。”
陈祎点头:“贫僧告辞。”说罢转身离去,衣袂飘飘间,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洛疏舟望着他背影,眉头微蹙——这人身上,总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他又挑了些东西:防弹衣、望远镜、一把军刀、一柄手枪,还有一弹夹子弹。剑没有鞘,寻常剑鞘也套不住这剑,洛疏舟索性将它背在身后,套上特制的作战服,将装备归置妥当,便朝着基地入口走去。
方才上将已通过加密频道发来消息:剑既拿得起,便送你了;给你找的同伴已在基地外等候,望此行平安。
身份扫描通过,厚重的基地大门缓缓滑开。
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低着头看手机,见他出来,眉眼弯起:“洛疏舟。”
洛疏舟脚步一顿,失声叫道:“文霜泠?怎么是你?”
文霜泠笑意温和:“怎么,不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