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亮,府里就忙活了起来。丫鬟们端着热水去静云院外候着,侍卫们在院门外列队,连空气里都透着股紧张的气息。皇帝洗漱完毕,用过简单的早膳,便带着众人出了府,往城南的守备军营去。
随行的除了王砚、肖怀湛、王子旭和白发老者,还有一队侍卫护在两侧——那些侍卫衣着寻常,都是青色的布衣,却步履沉稳,腰间的佩刀比普通兵士的更窄更利,刀鞘上没有任何花纹,显然是大内高手;还有些人隐在暗处,或藏在路边的树后,或混在过往的行人里,气息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想来是皇家专属的龙影卫,负责暗中保护皇帝的安全。
一行人走在街上,过往的行人见了这般阵仗,都下意识地退到路边,垂着头不敢看,等他们走远了,才敢小声议论几句,眼神里满是好奇。
到了军营,张校尉早已带着一队兵士在营门口等候,兵士们穿着崭新的玄色军服,队列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见皇帝来了,齐齐跪倒在地,高呼“吾皇万岁”,声音震得营墙上的茅草都在晃。
皇帝笑着扶起张校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免礼免礼,朕就是来看看,不必多礼。”说着,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军营。他先是看了兵士的训练——箭术场上,兵士们手持弓箭,箭箭都能上靶;演武场上,兵士们操练着阵法,步伐整齐,口号响亮;营房里,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武器摆放得有模有样,连桌子上的茶杯都摆成了一条直线。
皇帝看得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还时不时停下来,跟兵士们聊几句,问他们的伙食好不好、训练累不累,兵士们受宠若惊,回答时声音都带着激动。
直到傍晚时分,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回了刺史府。皇帝走在中间,脸上满是喜色,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手里还拿着一柄兵士用的木刀,那木刀打磨得光滑,是兵士们平时训练用的。他对着王砚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这些兵士才练了三个月,就有这般模样,比朕预想的还要好!湛儿没骗朕,王砚没辜负朕的期望!这趟来都城,真是不虚此行!”
王砚忙躬身应道:“都是陛下教导有方,三皇子督导得力,兵士们也肯吃苦,臣不敢居功。”
“好了,不必谦虚。”皇帝摆摆手,心情极好,“朕看也看了,瞧也瞧了,明日就启程回京,不耽误你们打理守备军的事。”
王砚忙道:“臣明日一早,恭送陛下出城。”
皇帝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进了静云院。王子卿站在廊下,看着皇帝爽朗的模样,心里的疑虑稍稍松了些,却依旧没放下——肖怀湛那复杂的眼神,总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隐隐觉得,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暮霭沉下来时,刺史府的回廊已点起了红灯笼,暖黄的光透过薄纱罩子,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晃的灯影。王家众人听皇帝说次日便回京,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了半截——谁都清楚,一国之君身系天下,朝堂上堆积的奏折、边境的军情、各州府的吏治,桩桩件件都离不得圣心裁决,哪能长久离京?先前陛下突然驾临,虽说是微服私访,他们虽恭迎,暗地里却总怕出些变数,如今听闻要走,连呼吸都松快了几分。
王砚抚着胸口,悄悄舒了口气,官袍下的脊背终于不再绷得发僵;王子旭抬手擦了擦鬓角的汗,那汗先前是吓出来的,此刻却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湿意;唯有王子卿立在廊下,指尖轻轻捻着披帛的流苏,望着院角被风吹动的梧桐叶,心里却隐隐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轻易了结,皇帝今日的温和,倒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晚膳的菜色很是精致,却没几个人真正吃得出滋味。直到夜色彻底漫过院墙,疏桐院里只剩下虫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王子卿刚回房坐下,就听见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是秋月她们的轻缓,而是带着几分凌厉的厚重,显然是习武之人。
她抬眼望去,只见管家弓着腰,引着两名身着玄色劲装的大内侍卫走了进来。那侍卫腰间悬着佩刀,刀鞘上的铜饰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领口还绣着暗金的蟒纹,是御前侍卫的标识;两人面容冷峻,眼神扫过院子时,连墙角的阴影都没放过,仿佛能穿透黑暗,找出藏在暗处的异动。
“大小姐,”管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恭敬的紧张,“侍卫大人有要事找您。”
为首的侍卫上前一步,语气虽恭敬,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家大小姐,陛下在书房等候,烦请随我移步。”
王子卿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来了。她面上不动声色,缓缓起身,对着侍卫微微颔首:“有劳大人稍候片刻,免得御前失仪,容我换身衣物,即刻便来。”
侍卫颔首应下,守在院门口等候。王子卿转身进了内室,秋月早已捧着衣物候在一旁,王子卿挑了件灰蓝色的软缎长裙,裙面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莲花纹,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走动时,莲花仿佛会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泛着细碎的光;外面罩了件银粉色罩衫,料子轻薄如雾,隐约能看见里面的莲花纹,既不失少女的灵动,又透着几分庄重;领口袖口边缘缝着米粒大的珍珠,胳膊上搭着一条同色的水蓝色披帛,风一吹便会轻轻晃动;腰间系着条樱花粉的玉带,坠着两个绣着海棠花的锦囊,一个装着神医谷特制的毒药,一个装着神医谷特制的解毒丸。
梳妆时,她选了套小巧的珍珠花簪,泛着温润的光,用赤金链子串着,戴在发间既不张扬,又显雅致;耳上是一对粉红色的芙蓉玉耳珰,玉质通透,里面似有淡淡的纹路的流动,映着烛火,透着几分娇嫩;最后,她对着铜镜,用朱砂在眉间点了枚小巧的海棠形花钿,那花钿小而精致,瞬间让原本沉静的面容多了几分娇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