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再次变化,
中年模样的项承锋在那熔岩河畔,一次次挥舞着手中的铁锤,神色专注至极,而大着肚子的姬宁则在不远处静静凝望着丈夫,
李无病发现,姬宁之前眼眸中那隐隐的阴怨之色,已经消失无踪,
似乎先前那曾经歇斯底里的一幕,不曾发生一般,
“承锋,你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姬宁摸着肚子,满眼期盼地问着。
项承锋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好似无事发生一样继续捶打着身下的器胚:
“如果是男孩,就叫云舒,希望他此生和缓自由,如天边云舒无迹。如果是女孩,就叫望宁,望其一生安宁无忧。”
姬宁乖乖地点了点头,低声重复了两遍云舒望宁之名后,幸福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道:
“想不到我们成亲后会那么忙,到现在才有了孩子,承锋,你说孩子长大后,不会嫌弃娘亲老了吧。”
画面中的姬宁,似乎已经完全遗忘了之前发生在她身上的惨事,而背对着她的项承锋,目光虽然复杂,但声音却很轻松:
“不会的,我的宁儿永远是最美的。”
“嘿嘿,哪有。”
熔岩河畔,即将初为人父母的男女,在畅想着孩子的到来,为他念叨着名字,为他谋划着将来,
每一次笑语之中,都无比明确地让观者们知晓,那肚中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凝结。
画面之外,项云舒望着画面中年轻许多的父母,望着他们笑着期盼着的模样,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淌:
“爹,娘...”
李无病拍了拍学生的后背,显然,之前的结局是一种误导,某种力量希望项云舒接受那否定了他诞生理由的结局,让已经一无所有的他坠入更深的深渊。
最好的谎言并不是假话,而是选择性地告诉你真相,一切皆是真相,只是隐瞒了不想让你知道的部分。
项云舒是庄主夫妇的孩子,这毋庸置疑,但姬宁为何遗忘了之前的丧子之痛,注定会是死胎的魔咒又是如何被破解的,这些疑问尚未被解明。
画面再次飞速闪动,
肚子渐渐大起来的姬宁不再来到那铸兵之所,但项承锋却没有回去照顾姬宁,那闪过的画面中,他似乎常住在了那里,每一日都在无休止地锻造,但却从未见过成品的出现,
姬宁的临产之日到来,产房中,进出的婢女们神色焦急,新请的稳产婆安抚着姬宁的情绪,而在产房之外,神色疲倦的项承锋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一声惊呼自产房中传出,产婆面色惊恐地望着自己接生出来的胎儿,他面色青紫,分明早已死去,可不等她反应,一只大手将孩子接了过去,
却是不知何时进来的项承锋抱过了孩子,产婆刚想说话,却见面色疲倦至极的项承锋,猛地抬手拍向了孩子,隐约间,产婆似乎看到有微渺的白光在拍击的瞬间冒出,但她一眨眼却又仿佛只是个幻觉。
正当她神色忐忑地想要告知庄主关于孩子的坏消息时,一声啼哭突地敲碎了产房内怪异的寂静,
产婆惊讶万分:“老天爷哎,老婆子我难道看错了?”
虽然心中惊讶,但见孩子正常啼哭,产婆顿时眼睛一亮,连忙恭贺道:“恭喜庄主和父母喜得麟儿!”
项承锋随手递给谢银后,忙抱着孩子走近床上那近乎虚脱的姬宁,
望着姬宁疲倦又期待的眼神,项承锋眼神万分复杂地将怀中的孩子递了过去,姬宁望了望那正在大声啼哭的婴儿,莫名地,她的眼睛突然发酸,一股无法形容的悲伤和委屈涌上了她的心头。
这情绪来得突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伤心,她努力压住了心中的情绪,颤巍巍地伸出了手,仿佛抱住了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存在。
姬宁笑望着哭泣的孩子:“云舒,我和承锋的云舒,谢谢你,成为我们的孩子。”
而笑颜如花的姬宁却没有注意到,一旁望着他们的项承锋,却已经泪流满面。
画面闪过,
熔岩河旁,项承锋望着李无病等人的方向,沉声道:
“代价无法收回,我的孩子必然死去?”
“那我便去铸出一把神兵!一把让人不死的神兵!”
“你说我不可能做到?不,我会做到的!你就看着吧!”
“你问我还有什么愿望?”
“那抹去除我之外的所有人,关于我之前那些可怜孩子的记忆吧,宁儿她再也承受不起那些痛苦了。”
“三年寿命吗?你拿去吧。”
在那之后,项承锋便一直在锻造,一直在锻造,直到姬宁的产期,
差一点,永远是差那么一点,铸兵之处,项承锋一次次挥舞着手中的铁锤,但那神兵总是差了一丝。
那天地间弥漫的伟大之力,似乎丝毫不愿眷顾这番造化,项承锋可以将金木水火,山岳风云锻入神兵,
但那不死的玄机,却蕴于冥冥,不愿垂青于此。
每一分,每一秒,项承锋的内心都在煎熬,他生怕下一刻姬宁便会见到那死去的婴儿。
咚!
项承锋重重地将手中的铁锤扔下,望着观者的方向大喊道:
“我愿付出代价!让这不死之兵彻底成就。”
忽地,在这闷热的空间内,骤然吹起了一阵清风,
风拂过项承锋的脸侧,一阵刺痛传来,
鲜血与泪混成了一滴浑浊的液体划过脸侧,滴落在那通红的器胚之上,
父亲的血泪,仿佛点化了这凡铁,炽热的火光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柔韧而坚强的朦胧白光,
项承锋猛地捧起这捧白光,可不等他感受这不死兵的玄妙,他惊讶地侧目喊道:
“不用代价?!”
...
李无病低头看了看身躯之上正隐隐发出朦胧白光的项云舒,他突然知道,那些人苦苦追寻的长生兵在哪了。
不,项承锋真正铸造的,并不是一把长生兵,而是更进一步,可让死者复生的长生不死之兵,
长生易得,不死难求,
而这位父亲,这位丈夫,在十五年前,却已在人间铸造了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