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衍那个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廓像一个无声的信号，彻底击碎了休息室里那片凝固的空气。
“咳！”
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
他指着秦封，又指指时衍，脸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哥斯拉和奥特曼在冰岛街头手拉手逛街。
“你你你……他他他……所以，照片上那个是真的？！”
秦封好整以暇地直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挑了挑眉。
“不然呢？”他反问，“你以为是p的？”
这句理直气壮的反问，彻底给王子噎住了。
“我就知道！！！”
王子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发出一声堪比赢下世界冠军的嚎叫。
他手里还攥着那个手机，像挥舞着一面胜利的旗帜，脸上是那种“我磕的cp终于发糖了”的狂喜。
“我就知道是真的！楚天你看到没！林随安你看到没！我早就说了，他们俩不对劲！你们还不信！现在正主亲自盖章了！”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看向秦封和时衍的眼神亮得像两千瓦的灯泡，充满了嗑到了的满足感。
这反应和他之前那些捕风捉影的小动作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秦封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
显然他对王子这种“粉头”行为并不反感。
楚天则冷静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秦封和那个恨不得把脸埋进领子里的时衍之间扫过。
他的大脑在经历了短暂的宕机后，开始疯狂运转，将过去几个月里所有被他忽略的细节串联成了一条完整清晰的逻辑链。
从秦封不顾一切地将时衍带回tG。
到两人在赛场上那近乎心灵感应的默契。
再到秦封在社交媒体上那句霸道的“顺序错了”。
一切都有迹可循。
得出结论后，楚天竟然诡异地松了口气。
他觉得这很合理。
毕竟能降住秦封这头桀骜不驯的猛虎的，好像也只有时衍这块外冷内热的万年寒冰了。
林随安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他走到还在手舞足蹈的王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
“行了别嚎了。知道你眼光毒，行了吧？”
他的语气里满是调侃，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了然和善意。
就在休息室的八卦氛围即将达到顶峰时，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黎念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她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室内神情各异的众人，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了秦封和那个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的时衍身上。
“Kaiser，Echo，”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
休息室里八卦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王子立刻缩起脖子坐得笔直，假装自己是一盆无辜的绿植。
秦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甚至还对着时衍安抚性地笑了笑。
然后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那个依旧僵硬着身体的少年的手腕，拉着他跟在黎念身后走进了隔壁那间小小的会议室。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隔绝了队友们探究的目光。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轻微的嗡鸣。
黎念没有立刻开口。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冰岛那干净而冷冽的天空，留给两人一个沉默的背影。
这种沉默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质问都更具压迫感。
时衍的身体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这是他第一次在黎念面前感觉到一种类似于“心虚”的情绪。
就在他快要被这种沉默压得喘不过气时，身边的秦封不着痕迹地往他身前站了半步。
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大部分压力都隔绝在了外面。
时衍愣了一下，抬眼只能看到秦封宽阔而可靠的背影。
那颗狂跳不止的心奇迹般地慢慢平复了下来。
终于，黎念转过身。
她的脸上没有秦封预想中的愤怒，也没有时衍担心的失望。
只有一种混杂着无奈、了然的复杂情绪。
她将自己的手机放在了会议桌上，屏幕上正是那个高高挂在热搜榜首的词条。
“我不想知道这张照片是真是假，也不关心你们私下是什么关系。”
黎念开门见山，语气专业而冷静。
“我只想知道，你们清不清楚这件事对你们接下来的比赛意味着什么？”
她看向秦封，目光锐利。
“Kaiser，你应该明白，电子竞技状态就是一切。
这种场外的风波是最容易影响选手心态的。
一旦你们在半决赛中出现任何失误，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走位失误，都会被舆论无限放大和这张照片联系在一起。
到时候所有的甜蜜都会变成刺向你们的最锋利的刀子！你准备好承受这种压力了吗？”
秦封迎着她的目光神情坦然。
“教练，我的心态不会受任何场外因素影响。”他的声音沉稳而自信。
“赛场上，我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赢。”
他没有去解释自己和时衍的关系，也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黎念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时衍。
“Echo。”她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你是队伍的大脑。你的每一次决策都需要在绝对冷静的状态下做出。
现在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有赞美的，也有质疑的。
你能保证你的判断不会被这些声音干扰吗？”
这是时衍在赛场之外被如此正式地问及自己的心理状态。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
然后他抬起头，他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黎念的身影。
“教练，我的所有判断，都只基于数据和逻辑。”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外界的舆论只是一个会随时间衰减的无关紧要的变量。它不会进入我的计算模型。”
一个说“我只会赢”，一个说“它不会进入我的计算模型”。
两个回答都避开了情感的核心，却又从各自的角度给出了最专业、最令人信服的保证。
黎念看着眼前这两个少年。
一个桀骜自信，一个冷静理智。
他们没有像普通情侣那样互相维护，也没有做出什么海誓山盟的保证。
他们只是用最职业的态度告诉她：我们没问题。
黎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脸上那紧绷的线条终于柔和了下来。
“很好。”
她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我不想听你们说什么，我要看你们怎么做。”
“半决赛的对手是SK战队，去年的世界冠军。他们的资料我已经发给你们了。”
“现在立刻滚回去研究战术。”
她转身拉开了会议室的门。
在走出去的前一刻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话。
“还有……”
“下次注意点，别再被拍到了。”
门重新关上。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秦封和时衍两个人。
秦封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黎念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他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看来我们的黎经理比我们想象的要开明得多。”
时衍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从秦封的身后退了出来。
刚才在黎念面前那副冷静理智的样子，在这一刻仿佛被打破了。
秦封看着他那副无奈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时衍那依旧滚烫的耳垂。
“走吧，”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的指挥官。”
“我们去研究，怎么拿下那个世界冠军。”
他没有说那些更亲密的话，只是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他拉着时衍的手腕走出了会议室。
当着外面所有队友探究的目光，坦坦荡荡，没有丝毫的遮掩。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
这个人是他在乎的。
无论是在赛场上，还是在赛场下。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