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塘长沿头的游击队临时驻地藏在雾色深处,此地本就河汊纵横、芦荡密布,水汽裹着薄雾缠在低矮屋舍与蜿蜒河道间,四周静得只剩虫鸣此起彼伏,在朦胧夜色里织就几分静谧,却也暗藏着紧绷的战事气息。阿福、阿喜和阿二正蹲在屋前扎草人,干枯稻草裹着打满补丁的破旧粗布衣裳,再垫上些碎棉絮撑出隐约轮廓,远远瞧着竟有几分人形模样。阿喜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得意地扬着下巴:“我这主意不错吧?鬼子夜里眼瞎,雾又浓得化不开,准能把草人当活人,白费子弹!”阿福拿起一顶磨得发白的破草帽扣在草人头上,嘴角扬着几分狡黠笑意,点头道:“不错不错,保管这帮畜生吓破胆,机枪手雷尽管打,瞎子点灯白费蜡!”
阿福目光扫过村口的那座小木桥,忽然眼前一亮,转头对阿喜和阿二说:“有了,我们把这座小木桥拆了,挪到别处河道设个陷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三人二话没说就动手拆桥,这小木桥本是江南水乡常见的简易便桥,几块厚实木板搭在半截木桩上,宽度和原本村口的桥相差无几,不用费太多劲,把桥板一抽、桥桩一拔,没多久就拆得干干净净。只是拔桥桩时格外费劲,河底淤泥裹着木桩难撼动,阿福用力过猛,手臂被木桩上的尖刺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当即渗了出来,顺着胳膊往下滴。阿喜见了,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腕,急声喊道:“阿福,你受伤了!快歇歇,先找块布裹裹!”阿福毫不在乎地用手背抹了把血,随意蹭在裤腿上,摆手道:“这点小伤算个什么?打仗哪有不挂彩的,没事!咱们赶紧把桥挪到那边去,让鬼子汉奸喂王八。”
说罢,三人扛起木板和木桩往不远处的河道走去,阿福和阿二挽起裤腿,不顾水凉跳进河里,先把几根木桩浅浅插进河底淤泥中,仅露半截在水面,再把桥板草草铺在上面,连缝隙都没对齐。正常搭桥需将木桩狠狠打至水底硬土层才算牢固,能经得起行人往来,他们这般敷衍搭建,桥面看着完好无损,实则脆弱不堪,根本经不住几个人踩。做完这些诱敌陷阱,三人又忙不迭地赶回村里,继续完善草人布置,把草人错落摆在屋前空地上,远远望去,倒真像几个值守的游击队员。
阿喜盯着阿福胳膊上的伤口,眼神满是关切,轻声问:“你的伤还疼吗?要不你歇一会儿,剩下的活我和阿二弄就行,不用你上手。”阿福摆摆手,眼里亮得很,语气带着几分遗憾:“没事没事,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们都是上过战场、杀过鬼子的人,这点痛根本不算啥。就是可惜没能跟游大哥一起进城执行任务,没能痛痛快快亲手杀几个鬼子汉奸,实在不过瘾。”
阿喜不服气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语气坚定有力:“在这里,我们照样能杀鬼子、除汉奸,照样能给游击队立功劳!”阿二也跟着点头,沉声道:“说得对!游大哥把牵制鬼子的关键任务交给我们,就是信任咱们,咱们就一定要漂漂亮亮完成,把这出空城计唱好,绝不能掉链子!”阿喜也连连点头,眼神愈发坚定:“对对,唱好我们的空城计,把鬼子牢牢缠在这儿,给游大哥他们争取足够时间!”夜空下,三人并肩站在屋前,警惕地望着河的对岸,目光锐利如炬,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丝毫不敢松懈。
阿喜望着雾蒙蒙的河面发呆,月光洒在水面上,泛着细碎银光,指尖无意识抠着脚下潮湿的泥地,轻声呢喃:“你说,这东洋鬼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赶跑啊?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稳日子?”“总有一天会的,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阿福攥紧拳头,语气格外坚定,眼里满是信念,“我在游大哥屋里见过一本《游击战术纲要》,是八路军教官编着的,上面说只要靠着老百姓,全民齐心抗战,像新四军那样坚持打游击战,依托地形灵活作战,就一定能把鬼子赶出中国!”阿二和阿喜对视一眼,眼里的迷茫渐渐散去,眸底多了些对安稳好日子的憧憬,连周遭厚重冰冷的雾气,都似柔和了几分。
阿喜突然凑近阿福,眼神里满是好奇,语气轻快了些:“要是真打跑了鬼子,天下太平了,不用再躲躲藏藏,你想干什么?”阿福咧嘴一笑,眼里满是向往,语气都鲜活了几分:“我想开个小馄饨店,就在无锡城里的弄堂口,再做地道的无锡小笼包,皮薄馅多,咬一口汤汁鲜得能掉眉毛,让街坊邻居都来吃!”“好哇!你当大老板,我当小老板,我来守店,裹馄饨,你做小笼馒头,你招呼客人、我收钱管账!”阿喜连忙接话,眼里闪着光,满是期待,“我再在店旁边摆个菜摊,太湖边捞的新鲜河虾、自家菜园种的青菜萝卜,样样都新鲜水灵,保准咱们客源不断,买卖兴旺!”阿二在一旁听了笑了起来,忍着笑说:“一个小小馄饨店哪用两个老板?他当老板,你当老板娘,正好一对,日子甜甜蜜蜜美得很!”阿喜脸一红,像抹了层胭脂,抓起一把稻草砸向阿二,声音带着点娇嗔:“呸呸,你们俩净瞎算计我,没个正形!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三人的笑声撞在轻薄薄雾里,清脆又透亮,冲淡了几分夜的沉郁与战事的紧绷,成了夜色里难得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