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风波,在帝相二人默契的雷霆手段下,表面上已被强行按捺下去,如同沸水被盖上了沉重的盖子。
但那股炽热与悸动,却早已渗透进彼此的生命,再也无法剥离。
翌日早朝,金銮殿内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
楚晏兮端坐龙椅,依旧威仪天成,只是若细心观察,便能发现她眉宇间少了几分刻意营造的冰冷与疏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由内而外的慵懒与光华。
而那双向来或威严、或戏谑的桃花眼底,深处藏着一抹被彻底滋润后的潋滟春水,偶尔流转间,会不经意地瞥向御阶之下的那抹紫色身影。
沈疏桐垂首肃立,依旧是那副清冷孤高的丞相模样,紫色的官袍熨帖得一丝不苟。
然而,细心之人或许能察觉,她今日的背脊似乎挺得比以往更直,那并非紧绷,而是一种仿佛卸下了某种千斤重担后的松弛与坚定。
她低垂的眼睫下,眸光沉静,却不再是以往那种隔绝一切的冰封,而是如同深潭投入暖阳,有了温度。
当女帝的目光扫过时,她的指尖会几不可察地微蜷,耳根悄然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快得让人以为是殿内烛火的错觉。
有官员出列奏报西北军饷调配事宜,言辞间涉及户部与兵部的权责交叉,略显繁琐。
楚晏兮并未像以往那样,或是直接决断,或是先询问丞相,而是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向沈疏桐,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丞相以为如何?”
沈疏桐出列,声音清越平稳,条分缕析地将其中关窍道来,提出了一个兼顾效率与制衡的方案。
她的分析刚落到一半,楚晏兮便已了然于心,在她话音将落未落之际,自然地接口道:
“便依丞相所言。户部统筹,兵部协理,监察司负责稽核,半月内将细则呈报上来。”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早已演练过千万遍。那份默契,不再是单纯的君臣奏对,更像是一种……心意相通的本能。
沈疏桐提出的,正是楚晏兮心中所想;而楚晏兮补充的,也正是沈疏桐尚未完全阐述的细节。
朝臣们或许并未完全窥见那层亲密,但都敏锐地感觉到,陛下与丞相之间那种持续了数月的、令人窒息的冰冷隔阂,似乎一夜之间消融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圆融、更加高效的协同。仿佛齿轮重新严丝合缝地咬合,帝国最核心的权力枢纽,运转得愈发顺畅有力。
退朝后,沈疏桐并未立刻离去,而是随楚晏兮一同回到了御书房。
踏入这间熟悉的书房,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想起了昨夜的疯狂与今晨的缱绻。
空气似乎都变得有些黏稠起来。
楚晏兮屏退了左右,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盛的秋光,忽然轻笑一声,回头看向沈疏桐,眼波流转:
“沈相今日在朝堂上,倒是越发沉稳了。”
语气中带着一丝只有彼此才懂的调侃。
沈疏桐脸上微热,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拥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如今又混合了自己气息的馨香,低声道:
“陛下亦是圣心独照,与臣……不谋而合。”
“哦?”
楚晏兮放松身体,靠进她怀里,把玩着她官袍上的玉带钩,
“那沈相说说,如今这朝堂,是你的,还是我的?”
沈疏桐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声音坚定而低沉,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
“这江山是陛下的。臣……也是陛下的。既如此,又何分你我?”
楚晏兮闻言,心头仿佛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酥麻一片。
她转过身,仰头看着沈疏桐那双不再掩饰情意的眼眸,踮起脚尖,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记住你说的话。”
她眼中带着笑意,也带着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占有,
“从今往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遵旨,我的陛下。”
沈疏桐低声回应,再次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再是昨夜的疯狂掠夺,而是充满了珍视、缠绵与归属感的温柔厮磨。
良久,两人才气息微乱地分开。
楚晏兮脸颊绯红,眼含水光,却还没忘记正事,她拉着沈疏桐走到书案前,指着上面几份关于漕运改革后续的奏报:
“这些,你看看,与孤一同批了。”
沈疏桐没有丝毫犹豫,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拿起朱笔。两人肩并着肩,头几乎相抵,共同审阅着奏章。
时而低声交换意见,时而沈疏桐执笔书写,楚晏兮在一旁看着,偶尔伸出纤指点出某处,或是提出不同的见解。
意见相左时,也会争执几句,但最终总能达成一致。
阳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紧密相依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仿佛融为一体。
期间,内侍送来茶点。
楚晏兮很自然地将自己咬了一口的梅花糕递到沈疏桐唇边,沈疏桐亦神色自若地就着她的手吃下,顺手将自己杯中温度适口的茶喂给她。
这一切,都做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她们本就该如此亲密无间。
过往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那些冰冷的面具、那些自我禁锢的枷锁,在昨夜之后,已被彻底打破、碾碎、抛弃。
她们本就是一体。
她是她的帝王,是她的学生,是她倾心爱恋的人。
她是她的丞相,是她的师长,是她誓死效忠、亦是愿倾尽所有去拥有的存在。
江山与她,早已密不可分。
她的意志,便是她的方向。
她的安危喜乐,便是她存在的意义。
从御书房出来时,已是午后。
沈疏桐需要去处理丞相府的日常公务,而楚晏兮也有宗室宴饮需要出席。
分别时,楚晏兮替沈疏桐理了理其实并无凌乱的衣领,指尖在她心口那道疤痕的位置轻轻按了按,低声道:
“晚上……孤等你。”
沈疏桐握住她的手,在掌心轻轻一吻,眸光深邃:
“臣,定准时赴约。”
看着她离去的挺拔背影,楚晏兮抚上自己依旧有些微肿、却仿佛残留着对方温度的唇瓣,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坚定。
从此以后,这深宫不再冰冷,这朝堂不再孤寂。
因为她知道,无论前路是风雨还是锦绣,都有一个人,会与她并肩而立,一体同心,共掌这万里山河,也共度这漫长余生。
再无猜忌,再无隐瞒,再无……你我之分。
唯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