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天还未亮透,校兵场上已是人山人海。
在庄严肃穆的礼乐声中,隋炀帝杨广身着最为隆重的祭天衮服,在百官的簇拥下,登上了那座最高的观礼台,举行盛大的新年祈福仪式。
焚香祷告,祭告天地祖宗,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仪式繁琐而漫长,待到礼成,已是日上三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台下数万将士与百姓齐声山呼,声浪震天动地!
祈福仪式后,便是更加冗长乏味的百官及万国使臣朝贺环节。
文武百官按照品级高低,排着长队,依次走到御前,手持玉笏,背诵着千篇一律、辞藻华丽却空洞无物的贺表。
接着是各国使臣,穿着奇装异服,操着各种口音的汉语,献上贡品和祝福。
整个过程如同流水线作业,沉闷得令人发指。
虞战作为太子近臣,有幸站在观礼台侧后方太子杨暕的身后。
他强打精神,努力做出肃穆恭听的样子,实则眼皮打架,昏昏欲睡,心里早已把这套形式主义骂了千百遍:
“我的妈呀……这要听到什么时候?”
“比上学时听校长讲话还折磨人!”
而站在台下参赛军官队列中的李玄霸和罗成,则更是凄惨!
两人在寒风中冻了一夜,此刻都是双眼通红,鼻头红肿,清鼻涕不受控制地往下流,还时不时要压抑着打喷嚏的冲动,模样狼狈不堪。
周围不少军官都对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让心高气傲的两人更是憋闷得要吐血,把虞战恨到了骨子里!
好不容易熬到上午的仪式全部结束,已是午时。
众人各自回营用饭,稍事休息。
下午,才是真正令人期待的重头戏——阅兵大典比武环节的第一轮!
根据抽签,四十三名参赛者,除虞战轮空直接晋级外,其余四十二人,分成二十一对,同时在校场划分出的二十一个区域内捉对厮杀!
胜者进入下一轮。
赛制简单粗暴,充满了军中特有的硬朗风格。
午后,阳光正好,校兵场四周彩旗招展,人声鼎沸!
外围是黑压压一片前来观礼的百姓,翘首以盼。
观礼台上,隋炀帝杨广端坐中央,两侧是文武重臣和各国使节。
不远处的彩棚下,则是各家诰命贵妇、皇室女眷。
太子杨暕自然也坐在御座下首不远的位置,而虞战,则依旧“尽职尽责”地站在太子身后——
反正他轮空,乐得清闲,还能占据最佳观赛位置。
“咚——!咚——!咚——!”
三声震天动地的聚将鼓响过,比武正式开始前的“耀武”环节到了!
这是给参赛者一个展示武艺、提振士气的机会。
顿时,校场之上,如同开了锅一般!
四十二名(除轮空者外)来自各卫府、郡兵的精英军官,各显神通!
有的舞动大刀,虎虎生风;
有的演练长枪,如蛟龙出海;
有的展示骑射,百步穿杨;
还有的对空演练拳脚,招式凌厉!
喝彩声、助威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然而,在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中,却有两个人显得格格不入,异常扎眼。
其一,便是李玄霸。
他依旧穿着那身不合体的衣衫,瘦小的身躯与手中那对如同小水缸一样的大锤子形成了强烈反差。
他既不像别人那样舞动兵器,也不摆什么花架子,只是闭着眼睛,双手抱锤。
如同老僧入定般站在自己的演武区域内,一动不动!
若不是他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简直像尊雕塑!
可偏偏就是他这副“呆立”的模样,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不少知他威名的人,都暗自点头:
“瞧瞧!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风范!”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已然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只有知根知底的虞战,看着李玄霸那浓重的黑眼圈和微微晃动的身体,心里暗笑:
“屁的高手风范!”
“这憨货是昨晚上没睡好,站着补觉呢!”
“看他那样子,都快睡着了!”
另一位,则是宇文成都。
他身高两米,雄壮如山,身披亮银甲,手持一杆沉重的燕翅镗,霸气侧漏!
他只是随意地将镋尾顿在地上,手扶兵器,下巴微扬,眼神睥睨,扫视着场上那些卖力“表演”的同僚,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冷笑。
那副姿态,仿佛在说:
“一群土鸡瓦狗,也配在我面前卖弄?”
狂傲之气,溢于言表!
相比之下,罗成就显得“正常”且兴奋多了。
他似乎想借这场合一扫昨夜的晦气,将一杆不知从哪找来的枪舞得如同雪花盖顶,水泼不进!
枪尖寒光点点,身形矫若游龙,引得围观百姓阵阵喝彩!
他倒是精力充沛,看来冻了一夜并没影响他的状态。
虞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几个“熟人”,尤其是李玄霸和宇文成都,很想看看他们的真实实力究竟如何。
很快,“耀武”环节结束。
裁判官挥动令旗,二十一场比武,同时开始!
虞战的目光,自然首先聚焦在了李玄霸所在的那个区域。
李玄霸的对手,是个身高两米、腰大十围、体重超过三百斤的黑脸巨汉!
此人手持一柄门板似的厚背砍山刀,往那一站,如同一座黑铁塔,浑身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与瘦小枯干的李玄霸站在一起,对比极其鲜明,活脱脱就是一头成年大猩猩面对一只未成年的小猴子!
“咚——!”
一声锣响,宣告比武开始!
那黑脸巨汉显然也听说过李玄霸的“凶名”,不敢有丝毫大意。
锣声一响,他便暴吼一声,如同平地惊雷,双手抡起那柄沉重的砍山刀,使出一招“力劈华山”。
带着一股恶风,朝着似乎还在“闭目养神”的李玄霸当头猛劈下去!
势大力沉,仿佛要将李玄霸连人带锤劈成两半!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阵不知从何处刮来的凛冽寒风,猛地吹上了观礼台!
站在太子身后的虞战,正好被这股寒风灌了个正着!
“阿——嚏——!”
虞战毫无防备,忍不住打了一个极其响亮、酣畅淋漓的喷嚏!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眼皮合上的这一刹那!
校场之上,李玄霸动了!
没有人能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仿佛只是一道模糊的残影闪过!
紧接着便是——
“铛——!!!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爆响!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
“噗通——!”
重物倒地的声音!
“好——!!!”
全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声!
虞战的喷嚏打完,赶紧睁开眼睛,急忙望向李玄霸的比武区域,嘴里还下意识地问旁边的太子:
“什么情况?谁赢了?怎么叫好?”
太子杨暕也被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幕惊住了,闻声回过头,脸上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
对虞战说道:
“赢了!李玄霸赢了!就一招!太快了!”
虞战连忙定睛看去——
只见刚才还凶神恶煞般扑来的黑脸巨汉,此刻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数丈开外的地上,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显然是昏死了过去,生死不知!
而他手中那柄厚背砍山刀,竟然从中断成了两截!
一截掉在身边,另一截不知飞到了哪里!
而李玄霸,已经恢复了之前那副“抱锤闭目”的姿势,仿佛从未移动过一般!
只有他脚下地面微微的龟裂,证明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并非幻觉!
“我……我靠!”
虞战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就……就我打一个喷嚏、眨一下眼的功夫?!这就……结束了?!”
“李玄霸……名不虚传!”
虞战喃喃自语,第一次对明日的比武,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