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老天爷难得给面子，风雪弱得像刚睡醒。双方约定的“接触点”设在离“巢穴”入口约三百米的一处平坦冰面上，四周开阔，藏不了伏兵。
陈默和秦雨墨提前二十分钟就位。两人穿着整齐的防寒服，外面套着简易的战术背心，只带了脉冲手枪和匕首。陈默手里还拎着个不起眼的金属箱子。
对面，两个人影也从c.c.A.方向准时出现。同样轻装，步履沉稳。走近了才看清，是一男一女。男的看着年纪稍长，戴着副无框眼镜，气质像个实验室里泡大的技术官；女的比较年轻，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一看就是负责安保的。
双方在相隔十米左右的距离停下，互相打量。
“我是第七前哨站技术部的杨启明。”眼镜男先开口，声音温和，但没什么温度，“这位是安保队的苏倩。”
“陈默。秦雨墨。”陈默言简意赅。
没有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杨启明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陈默手里的箱子上：“那么，陈先生，我们开始吧。关于前几日的‘误会’，首先，我们要求无条件归还所有取走的受管制物资，特别是S7型燃料棒和Δ-4工资。这是对话的前提。”
一来就上硬菜。
秦雨墨冷笑一声：“杨先生，如果我们是来无条件投降的，就不会站在这儿了。”
“我们理解贵方的生存压力，”杨启明语气不变，“所以，在归还物资的基础上，我们可以提供一套基础的、能满足小型避难所需求的标准化能源包设计方案作为补偿。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标准化能源包？”阿哲的声音通过微型耳机传进陈默耳朵，充满鄙夷，“老陈，别听他画饼！那玩意儿就是个大号充电宝，够干啥的？咱们要的是能自己发电、能持续运转的解决方案！起码得是小型模块化电站的蓝图！”
陈默不动声色，打开脚边的金属箱子。里面没有燃料棒，而是几份打印出来的文件、几张存储卡，还有几个看起来就很精巧的金属部件样品。
“杨先生，苏小姐，”陈默拿起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基于旧时代‘猎隼’单兵外骨骼，独立完成的第二代改进型设计总纲。包含动力系统效率提升35%的具体方案，关节缓冲能耗降低40%的仿生算法核心，以及快速模块化挂载接口的标准化协议。”
他又拿起一个泛着幽蓝光泽的金属齿轮样品：“这是我们利用现有废旧机床，改良加工工艺后，尝试复刻的某种高精度传动部件，材料利用率提升，加工耗时缩短。虽然比不上贵方的原版，但思路或许有参考价值。”
杨启明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他下意识地向前微微倾身，但很快克制住。苏倩则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此外，”陈默放下东西，直视对方，“关于‘统一纪元’，我们可以提供三处他们近期频繁活动的坐标区域，以及我们观察到的、他们某种地面载具的常见巡逻规律和火力配置弱点。”
杨启明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他抬眼看向陈默：“陈先生，你们展示的……确实是一些有趣的技术思路，情报也可能有价值。但这不足以交换我们的核心能源技术，更不足以抵消你们非法获取高危物资的行为。”
“我们并非要贵方的‘核心’技术。”陈默早有准备，“我们只求一个‘解决方案’——一套能够让我们利用现有地热资源，稳定、安全发电的、非核心的成熟技术包或关键部件。作为交换，除了上述技术和情报，我们取走的S7燃料棒，可以归还一半。Δ-4工质，我们只用了少量应急，剩余大部分可以归还。并且，我们承诺，在获得稳定能源后，‘巢穴’将保持中立，绝不主动与贵方为敌，甚至在‘统一纪元’等共同威胁问题上，可以有限度共享情报。”
“归还一半？大部分？”苏倩第一次开口，声音冷冽，“听起来毫无诚意。”
“苏小姐，”秦雨墨针锋相对，“在末世，能源就是命。我们把命交出去一半，还不够有诚意？难道要我们饿死，才算‘诚意十足’？”
谈判陷入僵局。
耳机里，阿哲急得直跳脚：“老陈！不能全还啊！那燃料棒是咱们的底气！还有那工资，林风姐还没分析完成分呢！”
林风的声音则比较冷静：“陈默，根据我的分析，对方更看重的是我们展示的‘独立研发能力’和关于‘统一纪元’的情报。他们对物资的追索，更像是一种程序性的态度和谈判筹码。可以尝试在技术分享细节和情报具体性上再加码，但在归还比例上，最多再让步10%，这是底线。”
陈默心中了然。他看着杨启明：“杨先生，我们是求生者，不是强盗。我们展示的，是我们在这个崩坏世界里，还能保持思考和创造的能力。这种能力，或许比几根燃料棒，对贵方所谓的‘文明存续’更有长远价值。合作，可以让我们双方都更强大；敌对，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统一纪元’恐怕很乐意看到我们互相消耗。”
杨启明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他侧头，似乎和苏倩低声快速交流了几句。
片刻后，他转回头，语气似乎松动了一丝：“我们需要时间评估你们提供的技术资料和情报的真实性及价值。关于能源解决方案……或许可以探讨一种‘阶段性、有条件的技术援助’模式。但前提是，你们必须立刻归还所有Δ-4工质，以及至少70%的S7燃料棒，以证明你们所谓的‘诚意’。”
“扯淡！”阿哲在耳机里骂娘。
陈默面色不变：“60%的燃料棒，全部剩余工质。并且，我们需要先得到关于‘阶段性技术援助’的具体内容、时间表和保障措施。否则，一切免谈。”
冰面上的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苏倩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腰侧的枪套上。秦雨墨的眼神也骤然锐利。
杨启明盯着陈默看了好几秒，终于缓缓呼出一口白气。
“我需要请示。明天同一时间，此地，给出最终答复。”
第一次接触，在彼此试探、底线摩擦中，暂告段落。没有撕破脸，但也没有实质进展。真正的交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