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苏韫莬在秦铮滚烫而霸道的怀抱里,睁眼到天明。
身后的男人呼吸平稳悠长,仿佛睡得深沉,但箍在他腰间的铁臂却没有丝毫松懈,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他牢牢锁在怀中。苏韫莬僵直着身体,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极力抑制,生怕惊醒身后这头假寐的雄狮,招致更不可预测的对待。
清晨,第一缕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渗入。
秦铮的生物钟似乎极其精准,几乎在光线变化的瞬间,他箍在苏韫莬腰上的手臂便动了一下。
苏韫莬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绷紧。
然而,预想中的进一步动作并没有发生。秦铮只是缓缓收回了手臂,动作间带着刚醒时的慵懒,却又精准地没有碰到苏韫莬更多地方。他起身,下床,没有看苏韫莬一眼,径直走向浴室。
仿佛昨晚那个强制性的拥抱,只是梦魇一场。
直到浴室传来水声,苏韫莬才如同濒死的鱼一样,猛地吸了一口气,心脏后知后觉地疯狂跳动起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下床,逃离那个还残留着另一个人体温和气息的位置,踉跄着冲回客厅,蜷缩进那个已经快成为他专属避难所的沙发角落。
身体的记忆却无比清晰——那滚烫的体温,那不容抗拒的力量,那抵在发顶的下颌……每一个细节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感官里,挥之不去。
秦铮洗完澡出来,已经换好了西装,又是一丝不苟的商界精英模样。他经过客厅,目光扫过蜷缩在沙发上、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的苏韫莬,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命令:
“九点早餐。”
门开,门关。
苏韫莬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懈下来,却感到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绝望。这种反复的、无法预测的冷热交替,比持续的暴力更摧残人的意志。
周管家准时到来,沉默地布置好早餐。今天除了常规的食物,还多了一小碗精心炖煮的燕窝。
苏韫莬看着那碗晶莹剔透的补品,只觉得讽刺。一边是毫无自由的囚禁和夜晚令人恐惧的靠近,一边是细致入微的物质照料。这种割裂的“好”,让他胃里阵阵作呕。
他依旧吃得很少。
下午,当他又一次对着窗外发呆时,门口传来了电子音。
不是周管家,也不是那四个“弟弟”。
进来的是两个穿着某高端品牌工装、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推着一个移动衣架,上面挂满了当季新款的衣服。后面还跟着一位妆容精致、态度恭敬的女士。
“苏先生,您好。我们是秦先生安排,来为您提供私人造型服务的。”女士微笑着自我介绍,“秦先生觉得您之前的衣物可能不够舒适,让我们为您重新量身搭配一些日常着装。”
他们不由分说地开始工作,拿出软尺为苏韫莬测量尺寸,将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取下在他身上比划,询问他的“偏好”,虽然他的意见似乎并不重要。
苏韫莬像一个人偶一样被他们摆弄着,看着镜子里那个被套上昂贵面料、却眼神空洞的自己,感到一种灵魂出窍般的剥离感。
他们连他穿什么,都要重新塑造。
工作人员走后,公寓里又多了好几个精致的服装袋,被周管家整齐地收入衣帽间。
傍晚,秦铮回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不小的丝绒盒子。
他将盒子放在岛台上,推到苏韫莬面前。
“打开。”命令简洁。
苏韫莬迟疑地看着那个盒子,手指微微颤抖,不敢去碰。
秦铮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仿佛在等待一个早已注定的结果。
最终,苏韫莬还是伸出了手,打开了盒子。
里面并非他恐惧想象的什么奇怪东西,而是一款最新顶配的智能手机,旁边还有一块设计简约却显然价值不菲的智能手表。
“你的旧手机卡已经换进去了。”秦铮淡淡道,“以后用这个。里面有直接联系我和周管家的快捷方式。手表可以监测你的心率和活动量,数据会同步到健康中心。”
监测……心率……活动量……
苏韫莬看着那冰冷光滑的电子设备,感觉像看着一副更精美的电子镣铐。
“我不需要……”他声音微弱地抗拒。
“你需要。”秦铮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为了你的‘健康’。”
他拿起那块手表,示意苏韫莬伸出手。
苏韫莬僵持着,不肯动。
秦铮的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没有动怒,也没有强迫,只是那样看着,仿佛有无形的压力透过空气传递过来。
最终,苏韫莬还是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冰凉的金属表带贴合在皮肤上,自动扣紧。屏幕亮起,显示着他的实时心率——数字跳得很快。
秦铮看了一眼那数字,又抬眸看了苏韫莬一眼,眼神深邃难辨。
他没有说什么,转身去换衣服。
晚餐时,气氛依旧沉默。
但饭后,秦铮没有立刻去处理公务,而是坐在了苏韫莬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
“过来。”他说。
苏韫莬心脏一紧,迟疑着不敢动。
秦铮没有重复,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用眼神施加压力。
苏韫莬最终还是慢慢站起身,走了过去,在离他还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坐下。”
苏韫莬僵硬地坐在沙发边缘。
秦铮伸出手,不是碰他,而是拿起了茶几上那本他从未看进去的精装书,翻开了某一页,然后递到他面前。
“读。”命令言简意赅。
苏韫莬愣住,不解地看着他。
“你的声音,”秦铮的目光落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干燥的嘴唇上,眼神幽暗,“太久没听到了。”
“读。”他重复道,语气不容拒绝。
苏韫莬的手指颤抖着接过那本沉重的书。那是一本外文译作的商业着作,语言晦涩枯燥。他张开嘴,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和紧张而干涩沙哑,断断续续地读了起来。
他读得磕磕绊绊,毫无感情,像是在完成一项酷刑。
秦铮就靠在对面的沙发里,安静地听着,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看不出情绪。
直到苏韫莬读得口干舌燥,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快要发不出声。
秦铮才抬手示意他可以停下。
他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苏韫莬面前。
苏韫莬迟疑地接过,小口喝着。水温适中,缓解了他喉咙的不适。
但这种“体贴”,却让他感到更加毛骨悚然。
秦铮拿回他手里的书和水杯,放回原处。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苏韫莬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动作。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苏韫莬的手腕。不是昨晚那种强硬的禁锢,而是……一种带着审视意味的触碰。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腹带着薄茧,摩挲着苏韫莬手腕内侧纤细的骨骼和微微凸起的血管。那里,智能手表冰凉的金属表带紧紧贴着皮肤。
苏韫莬吓得猛地想抽回手,却被秦铮稍稍用力握住。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
他低着头,目光专注地看着那只苍白纤细的手腕,拇指的指腹缓缓地、几乎称得上温柔地,抚过表带边缘的皮肤,仿佛在测量什么,又仿佛只是在感受那皮肤下脆弱的脉搏跳动。
这种触碰,比暴力更让人恐惧。它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占有欲和掌控感,像是在检查一件属于自己的珍贵物品,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温柔的暴政。
苏韫莬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停滞了,只能感受到那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擦皮肤带来的、细微而恐怖的战栗。
许久,秦铮才松开手。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站起身。
“睡觉时间到了。”他宣布,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这一次,他没有要求苏韫莬去主卧,而是自己走向了那里。
门关上。
苏韫莬独自留在客厅,猛地捂住刚才被触碰过的手腕,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和温度。
他看着紧闭的主卧门,又低头看向手腕上那块监视着他心跳的手表。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勒得他喘不过气。
暴政不止于强硬的禁锢。
更在于这种无声的、细致的、无处不在的侵蚀。
侵蚀他的空间,他的衣着,他的健康数据,他的声音,甚至是他身体的每一寸感知。
将他一点点,剥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温柔的暴政,才是最高级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