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部办公室的日光灯发出均匀的白光,将夜晚的疲惫感隔绝在外。苏墨月刚结束与校学生会宣传部的电话沟通,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视线落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上——不知不觉,又快到门禁时间了。
她下意识抬眼,看向斜对面的邱枫。邱枫似乎也刚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正将摊开的活动流程表和预算草案一份份收拢、理齐,动作不疾不徐,带着她一贯的条理。
“差不多了?”苏墨月关掉几个文档窗口,随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工作后的松弛。
“嗯。”邱枫应了一声,将整理好的文件放进文件夹,拉上背包拉链。她站起身,动作间,背包带子不经意地勾住了桌角一只闲置的笔,笔滚落下来,掉在苏墨月脚边。
几乎是同时,苏墨月自然而然地弯腰,将笔捡起。而邱枫也正伸手去捡。
两人的手指在距离地面几厘米的空中,有了一瞬极短暂的接触。苏墨月微凉的指尖擦过邱枫的手背。
动作同时顿住。
空气似乎凝滞了百分之一秒。若是放在数周前,那场因莫名张力而起的“静默期”里,这样细微的接触足以在两人之间划开一道无形的沟壑,引来片刻的僵持与回避。
但此刻,苏墨月只是微微直起身,将笔递过去,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嘴角还带着一点未散尽的、处理完工作的轻松痕迹:“给。”
邱枫接过笔,指尖收回的速度并不仓促,神色也未见波澜,只低声说了句:“谢谢。”
没有刻意的躲避,也没有多余的寒暄。那曾如薄冰般脆弱的张力,似乎在一次次共同加班、一次次平淡自然的协作中,被悄然融化,沉淀为一种更深厚、更不易察觉的底质。它们不再浮于表面制造波澜,而是潜入了关系的深处,成为彼此默契的一部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新闻部办公室,锁好门。走廊空旷,脚步声回响。
“文化节特刊的终校,明天上午能完成吗?”邱枫问道,声音在走廊里显得清晰。
“没问题,排版已经最终确认,文字稿也核对了三遍。”苏墨月回答,语气肯定,“印刷厂那边我也联系好了,下午就能送样刊过来。”
“好。闭幕式活动的流程,我会再跟主办学院确认一遍细节,确保和你报道里的信息同步。”
“嗯,有变动随时告诉我。”
简短的、关于工作的交流在走廊里平稳地进行着,直到她们在兰蕙斋的楼下分开,各自走向不同的单元门。
而在兰蕙斋410室,又是另一番景象。
凌鸢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卫生间,看到沈清冰还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笼罩着她和她面前摊开的一本厚厚的外文设计理论书籍。书页的空白处,已经写满了细密的批注。
“还在看‘边界组织’的延伸理论?”凌鸢走到自己床边坐下,随口问道。
沈清冰“嗯”了一声,视线没离开书页,但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杆,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我在想,我们之前更多考虑的是物理空间的边界。但信息交互、甚至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是否也存在类似的‘边界组织’可能?”
凌鸢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一亮:“你是说,将这个概念扩展到非实体领域?比如,设计一个界面,其核心交互逻辑就是管理信息的‘可见’与‘不可见’之间的边界?或者,一个空间的设计,主动引导并调节其中人群的社交距离?”
“有这种可能性。”沈清冰终于抬起头,看向凌鸢,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专注,“这或许能为我们下个阶段的作品,提供一个更抽象,但也更具延展性的方向。”
“需要找些社会心理学和交互设计的资料来看。”凌鸢立刻接口,思维已经跟上了沈清冰的节奏。
没有激烈的讨论,只有思路的自然承接与延伸。她们的关系,早已超越了生活上的互助,更像是在同一片思想旷野上并肩探索的旅伴,共享着同一套专业语言,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每一个灵感的火花,并合力将其燃成更亮的火焰。
夜渐深,清墨大学沉入睡眠。但思想的微光,仍在某些窗口亮着,如同永不熄灭的星火,静静地照映着那些在专业与情感道路上,细水长流、静水流深的年轻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