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山庄内。
沈宁玉正拿着一小块肉干,逗弄着站在特制高大栖架上的海东青。
回到青川后,沈宁玉就试着将它从笼中放出。
出乎意料,海东青并未飞走,反而很快适应了沈家新宅和落霞山庄的环境,偶尔振翅在低空盘旋一番,便会自行返回,聪明得令人惊叹。
沈家人也都特别喜欢它,尤其是沈石,简直把它当成了宝贝。
雪影,来,这边!
沈宁玉将肉干稍稍拿远,雪影歪着头,锐利的金眸看了看她,似乎带着点无奈,但还是听话地挪动爪子,跳到离她更近的横杆上,引得沈宁玉咯咯直笑。
【真是捡到宝了!韩少陵这家伙,虽然咋咋呼呼,送的礼物倒是真合我心意。不仅颜值高,还能当无人机使!
以后山庄和村里传递个小东西,可就方便多了。】
沈宁玉正美滋滋地盘算着,眼角余光瞥见谢君衍端着一碟刚洗好的果子走了过来。
谢君衍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银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半挽,更显得面如冠玉,风姿清雅。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慵懒笑意,目光落在沈宁玉和雪影亲昵的互动上,眼底却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酸意。
玉儿倒是与这扁毛畜生相处甚欢。
谢君衍将果碟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语气听起来随意,却特意加重了扁毛畜生四个字。
雪影似乎听懂了,不满地抖了抖羽毛,发出的低鸣,金眸瞥了谢君衍一眼,带着点动物特有的、近乎挑衅的灵性。
沈宁玉闻言,没好气地白了谢君衍一眼,故意气他:
什么扁毛畜生?它叫雪影!多神骏!比某些嘴上说得好听、实际小气吧啦的人可爱多了!
沈宁玉说着,又亲昵地摸了摸雪影颈侧光滑的羽毛,雪影享受地眯起了眼睛,还用喙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指。
谢君衍被噎了一下,看着沈宁玉那故意炫耀的模样,再看看那只碍眼的鹰,心底那点醋意翻涌得更厉害了。
【韩少陵那夯货,送什么不好,偏送这么个灵性过头的东西!瞧把它给得意的!】
谢君衍面上却不显,反而施施然在石凳上坐下,拈起一颗红艳的果子,慢条斯理地剥着皮,语气带着点委屈:
玉儿这话可就伤人了。我何时小气了?莫非是怪我未曾送你活物?
若玉儿喜欢,我明日便去寻几只西域来的碧眼波斯猫,或是温顺可爱的玉兔,定比这凶禽更得玉儿欢心。
沈宁玉看着他这副故作大度、实则暗戳戳较劲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正想再怼他两句,却见五哥沈书背着书箱,从县学回来了。
只是,沈书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眉头微蹙着,不像平日放学后那般轻松。
五哥,回来啦!
沈宁玉暂时放过谢君衍,转头打招呼,今天在学里怎么样?
沈书放下书箱,揉了揉额角,语气带着些困惑和不易察觉的担忧:
六妹,谢大哥。
沈书先向两人打了招呼,然后才走到石桌边坐下,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我今日在县学里,听同窗议论,说是南边......好像不太太平。
不太太平?
沈宁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思还沉浸在刚才和谢君衍的斗嘴以及逗弄雪影的乐趣中,随口问道,
是又闹山匪了?还是哪个村子遭了灾?
沈宁玉回到青川后,感觉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外面的纷纷扰扰似乎都离她很远。
谢君衍剥果子的手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看向沈书,那双纯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但并未立刻开口。
沈书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
不是山匪,听说是......是南边边境那边。南芜国好像不太安分,在调兵遣将。
有同窗的亲戚在军中当差,隐约传回些消息,说气氛挺紧张的。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大家都在传,恐怕......要起战事。
战事?沈宁玉愣了一下,心里一下。
作为一个现代人灵魂,战争对她而言只存在于历史书和新闻里,是流血、死亡和混乱的代名词。
沈宁玉下意识地追问:在哪儿?离我们远吗?
沈书摇摇头,脸上也带着不确定:听说是在南境,云州那边......应该......离我们青川还有些距离吧?
云州!
沈宁玉的心猛地一沉。
青川就属于云州!虽然青川并非最靠近边境的县,但若真打起来......
就在这时,沈宁玉脑中灵光一闪,猛地转头看向谢君衍。
不对!
谢君衍是什么人?他的消息有多灵通,沈宁玉是见识过的。
从京城到青川,无论大小事务,他似乎总能先人一步知晓。
为何这次边境如此重大的动向,反而是五哥从县学里听来的风声?
谢君衍会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为何只字未提?
沈宁玉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紧紧盯着谢君衍,语气里带上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谢君衍,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谢君衍剥果子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他抬眼,对上沈宁玉灼灼的目光,知道瞒不过去了。
谢君衍轻轻放下那颗剥了一半的果子,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动作依旧优雅,但眼神却不再有之前的慵懒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坦诚。
是,我有所耳闻。谢君衍承认了,声音平稳。
沈宁玉胸口一股火气窜上来,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君衍看着她因怒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
玉儿,我只是听闻南境局势有些紧张,具体如何,朝廷尚未有明旨通告。
贸然告诉你,除了让你平白担心,又有何益?况且......
谢君衍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我不愿你为这些尚未确定的事情忧心。
你刚刚回到青川,我只想让你过几天安生日子。
安生日子?
沈宁玉气笑了,谢君衍,若真打起仗来,哪里还有安生日子可言?还是你觉得,我沈宁玉就是个只能被蒙在鼓里、需要被保护起来的花瓶?
我绝非此意。
谢君衍立刻否认,语气认真,
我只是......不想你太早卷入这些纷扰。况且,消息并未确认,韩将军已返京,陛下和朝廷必有决断。
在黑云寨防线被突破之前,青川依然是安全的。
沈宁玉盯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任何一丝敷衍或隐瞒。
谢君衍坦然回视,那双纯黑的眼眸里有关切,有无奈,却并无心虚。
沈宁玉心中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但疑虑并未完全打消。
【谢君衍说得也有道理,消息未经证实,贸然说出来确实容易引起恐慌。而且他提到韩少陵和朝廷会有安排......】
但沈宁玉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种最后一个知道大事的感觉,让沈宁玉很不舒服。
沈宁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语气硬邦邦地道:
谢君衍,我希望以后有任何可能影响到我和我家人的事情,你能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有权知道,也能早做打算。而不是被蒙在鼓里,等到事情发生了才措手不及。
谢君衍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她是认真的。他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沈宁玉这才稍稍满意,但心情已然沉重起来。
沈宁玉重新看向五哥沈书,追问道:五哥,县学里还听到什么具体消息吗?比如南芜到底有多少兵力?边境现在情况到底有多紧张?
沈书努力回忆着:同窗们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大军压境,人数不少。具体的......怕是只有军中高层才知道了。
沈宁玉的心沉了下去。
【大军压境......看来情况真的不乐观。】
送走沈书后,沈宁玉独自坐在石凳上,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心里乱成一团。
【战争......真的要打仗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沈宁玉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现代看过的那些历史剧和小说——烽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饥荒遍地......
【难道要和很多穿越小说里写的那样,要开始逃难了?!】
这个念头让沈宁玉打了个寒颤。
沈宁玉下意识地在心里盘点起自己的底牌——
空间!对,她还有空间!
沈宁玉的意识立刻沉入那个熟悉的储物空间。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的粮食、药品、日用品,她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我之前囤了那么多物资......但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沈宁玉快速盘算着:
【粮食要再多囤一些,最好能支撑全家一两年用的。
药品更是关键,战场上最缺的就是伤药。
还有食盐、布匹、铁器......这些在乱世里都是硬通货。】
想到这里,沈宁玉坐不住了。
沈宁玉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脑子里飞速运转着接下来的计划。
【得找个借口去县城,不,最好去府城,大量采购物资。
还要想办法把家里的银钱都换成容易携带的值钱物件......】
玉儿?
谢君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宁玉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刚才完全沉浸在了的规划中,连谢君衍什么时候走到身边的都没注意到。
你......
谢君衍看着沈宁玉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紧握的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不必过于忧心。局势尚未到那一步。
沈宁玉勉强笑了笑,没有解释自己刚才已经在心里完成了一整套逃难预案。
沈宁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我有空间这个最大的倚仗,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家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如同阴云般笼罩上沈宁玉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