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衍终究还是去见了滞留在悦来客栈的谢安管事。
他将见面地点定在了城中一家清静的茶楼雅间,而非沈宁玉的梧桐里小院或落霞山庄。
阿令如同门神般守在雅间外。
室内,谢君衍慢条斯理地斟茶,对谢安转达的父亲“挂念”与“忧虑”不置可否,只在听到苏芷嫣名字时,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厌烦。
“安叔,”
他放下茶壶,语气疏淡却不容置疑,
“劳烦你回禀父亲,我体内余毒虽清,但根基受损,需在此地静养固元,不宜长途劳顿。
且……我在此间已有家室,便是你们查到的那位沈氏女宁玉。
待我身体稳妥,诸事安排妥当,自会返回云州,亲自向父亲禀明一切。这个时间,短则两月,长则数月。”
谢安精干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复杂。
他确实派人查了沈宁玉,结果却让人愕然——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农家女秀才,虽有些才名得了虚衔,但与谢家相比,不啻云泥。
他实在想不通公子为何如此执着,甚至私下腹诽:公子年近十八,那沈姑娘才……多大,莫非公子有什么特别的癖好?但这念头他可不敢表露半分。
见谢君衍态度坚决,且给出了看似合理的解释和归期承诺,谢安心知再逼也无用,反而可能激怒这位性子愈发难以捉摸的公子。
他只得顺势下坡,恭敬道:
“公子既有安排,老奴便如此回禀主夫大人。还望公子保重身体,早日归家。”
打发了谢安一行人离开青川,谢君衍知道这仅是权宜之计。
父亲那边不会轻易放弃,苏家的纠缠也不会停止。
他必须亲自回去一趟,彻底了断这些麻烦,才能为他和沈宁玉的未来扫清障碍。
同时,圣医谷中积压的事务也需他亲自处理。
谢君衍说要出远门的那日,落霞山庄的春色正浓。
沈宁玉正指挥着周大和周三用竹管将后山泉眼的水引到新建的厨房和浴室旁边,尝试打造一个简易的“自来水”系统。
听到谢君衍的话,她正拿着炭笔在纸上画草图的手顿了顿,抬起头,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哦”了一声。
这两个多月,她几乎习惯了谢君衍和阿令的存在。
虽然这家伙时常让她气闷,但不得不承认,有他在,许多事情确实省心不少。
庄园的围墙能顺利加高加厚,少不了阿令和他那些神出鬼没的手下暗中出力;
温泉池子的挖掘和砌筑,他也提了些实用的建议,虽然对她那些“奇思妙想”表示惊讶,但并未深究,只当是她从杂书上看来的巧技。
她圈养的鸡鸭已经开始下蛋,红薯苗长势喜人,山庄在她的规划下,越来越像一个自给自足、舒适安乐的堡垒。
“要去多久?”
沈宁玉放下炭笔,语气平静地问,仿佛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谢君衍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没有流露出丝毫依恋或不舍的眼睛,心中微涩,但面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
“短则一月,长则……数月。谷中有些积压的事务必须处理,另外,也需要回去一趟,彻底解决一些旧事。”
他指的显然是谢家和苏家的麻烦。
沈宁玉点点头,表示理解。她巴不得他赶紧去把那些麻烦处理干净,别牵连到自己。
“行,那你路上小心。阿令大哥跟你一起去吧,我这边没什么事,庄园很安全。”
“阿令留下。”
谢君衍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不在期间,你的安全由他负责。有什么事,尽可吩咐他去做。”
他深知沈宁玉的独立,但也清楚她目前的力量尚不足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阿令是他最信任的人,留下他,自己才能安心。
沈宁玉想反驳,但看到谢君衍眼中那份不容商量的坚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有个免费的超强保镖,好像也不亏?
“好吧,那就麻烦阿令大哥了。”
谢君衍走近几步,从怀中取出一个样式古朴的玄色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和一个“谢”字,递给沈宁玉:
“这个你收好。若遇到连阿令都无法解决的紧急情况,可持此令牌去城中济世堂寻掌柜,他会倾力相助。”
沈宁玉接过令牌,触手温凉,沉甸甸的,显然材质不凡。
【这算是……定情信物?还是护身符?】
她心里嘀咕,面上却只是客气地道谢:
“多谢,我会妥善保管。”
随手就塞进了怀里,实则心念一动,令牌已进入了空间最安全的位置。
谢君衍看着她那随意的动作,嘴角微抽,但也没说什么。
他深深看了沈宁玉一眼,似乎想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
“我走了。”
说完,便转身利落地跃上阿令早已备好的骏马,一声轻叱,马儿便扬蹄而去,没有多余的告别,干脆得让沈宁玉都有些意外。
看着那一人一马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沈宁玉站在原地,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被一种“天高任鸟飞”的轻松感取代。
【总算走了!这下山庄彻底是我的天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宁玉如同上了发条般,充满干劲。
她首先完善了竹管引水系统,成功让“自来水”通到了厨房和浴室,虽然简陋,但大大方便了生活。
温泉池子也彻底建好,用屏风隔出了男女区域,成了山庄里最享受的地方。
她扩大了鸡鸭的养殖规模,又让周大去买了些猪崽和羊羔,尝试小型生态养殖。
庄园里的空地,除了红薯,她也悄悄从空间拿出些耐储存的蔬菜种子种下,丰富食谱。
期间她回了几趟大青村。
家里一切安好,红薯长势旺盛,引得村民啧啧称奇。
大爹这个新村长干得有模有样,村里氛围和谐。
关于杨小草,沈秀悄悄告诉她,那女子在村尾立了女户,靠着那点薄田和偶尔接些绣活勉强过活,似乎安分了不少,但眼神里的不甘依旧藏不住。
沈宁玉只叮嘱家人继续保持距离,便不再过多关注。
县衙那边,她去领俸禄时,果然没遇到裴琰,听说他下乡巡视春耕去了。
韩少陵更是音讯全无。
沈宁玉乐得清静,领了钱就走,绝不多留。
大部分时间,她都待在落霞山庄。
阿令果然如影随形,但他极其守分寸,除非沈宁玉主动招呼或有危险迹象,否则绝不会打扰她,更像一个沉默的背景板。
沈宁玉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有时甚至会让他帮忙递个工具或者看管一下火候。
她开始大量制作红薯粉条和红薯干。
与“巧香斋”的合作谈得很顺利,女掌柜对红薯干的味道赞不绝口,先订了一批试卖,反响不错,已经开始了稳定的供货。
粉条则通过济世堂的药材直销网络,悄悄流入市场,因为口感独特且耐储存,也渐渐有了回头客。
这两项进项,让沈宁玉的小金库迅速充盈起来。
夜深人静时,她便在空间里疯狂修炼内力。
那丝暖流日益壮大,虽然离飞檐走壁还差得远,但明显感觉身体更轻盈,力气更大,五感也更敏锐了。
她还翻出空间里那些关于农业、水利、甚至基础化学物理的书籍,结合这个时代的条件,琢磨着能不能搞出点更实用的东西,比如……简易肥皂?
日子充实而平静地流淌。谢君衍离开仿佛只是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沈宁玉享受着这种完全由自己掌控节奏的生活。
【不能懈怠啊。】
沈宁玉站在山庄新加高的围墙上,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心中充满警惕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