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正在落霞山庄的后院,对着那几亩预留好的土地比划,规划着哪里先试种红薯,哪里可以种点土豆,还需要弄个简易的育苗棚……
忽然,一个清冷慵懒,带着几分熟悉戏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沈姑娘这是……打算在这荒山僻壤,开辟一片世外桃源?”
沈宁玉猛地一惊,迅速转身!
只见谢君衍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院中那棵老柿树下。
他依旧是一身月白常服,银发如雪,随意披散,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和她刚刚比划过的土地。
他气色极好,步履轻盈,哪里还有半分当初病弱的模样?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又这样神出鬼没!
沈宁玉的心脏砰砰直跳,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气的。
她强压下情绪,脸上挤出疏离的表情:
“谢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莫非这落霞山庄,竟也与公子有旧?”
她刻意加重了“有旧”二字。
谢君衍轻笑一声,缓步走近,目光极其自然地扫过她手中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田庄地契,语气慵懒却带着理直气壮的无赖:
“旧倒谈不上。不过,从今日起,就是新家了。”
他停下脚步,仿佛主人般环视了一下院落,
“嗯,环境尚可,收拾得也还算干净。我住东厢那两间便好。”
沈宁玉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自说自话、登堂入室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谢公子!”
她语气瞬间结冰,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意,
“请你自重!这里是我的庄子,与你何干?谁允许你住在这里了?!”
谢君衍挑眉看她,仿佛她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他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份文书——正是当初在县衙登记的那份婚书副本,在她面前晃了晃。
“沈姑娘,哦不,娘子……”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带着蛊惑又欠揍的味道,
“白纸黑字,官府红印,明明白白写着我是你登记在册的夫郎。夫郎住进娘子的庄子,天经地义,何需他人允许?”
“你!”
沈宁玉气得脸颊泛红,手指着他,“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做不得数!你我心知肚明!”
“哦?权宜之计?”
谢君衍故作惊讶,随即笑容更加灿烂,带着十足的痞气,
“可这官府的档案可是真的。律法承认,它就是作数的。娘子若是不认……”
他忽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恶趣味的威胁:
“不然,为夫只好拿着这婚书,去找岳母大人评评理了?
想必岳母大人定会明事理,愿意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女婿’的。
正好,我也该去拜见一下长辈了,不是吗?”
去找她娘?!
沈秀要是知道她偷偷在外面买了庄子,还“金屋藏娇”,非得吓出个好歹不可!
而且根本解释不清!
沈宁玉瞬间被他的无耻惊呆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耍无赖!
拿她家人威胁她!
“谢君衍!你无耻!”
沈宁玉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地契摔到他脸上。
【这真是个坑!】
“嗯哼,”
谢君衍坦然受之,甚至还点了点头,“多谢娘子夸赞。”
他看着她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似乎心情极好。
“当然,”
他见好就收,语气稍微正经了那么一点点,但依旧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娘子若实在不愿与为夫同处一个屋檐下,也行。
我住东厢,你住正房,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绝不打扰娘子……种地。”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她规划好的土地。
“我只是觉得此地清静,甚合我意,想在此暂住些时日罢了。娘子又何必如此绝情呢?”
他最后甚至带上了一点委屈的语气,仿佛她才是那个不讲道理的人。
沈宁玉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飞速权衡。
硬赶?
看他这无赖样子,根本赶不走。
撕破脸?他真的跑去家里闹,后果不堪设想。
报官?
官府的婚书可是真的!
思前想后,她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拿他没什么办法!这个认知让她无比憋屈。
【罢了!住就住!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总比他在暗处不知道搞什么鬼强!还能防止他真去家里胡说八道!】
【就当……就当庄子里多了个需要防备的恶客!】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好!你要住可以!但我们约法三章!”
“第一,东厢归你,未经允许,不得踏入正房及后院我的私人区域半步!
第二,山庄日常琐事,互不干涉,你的饮食起居自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准对外透露你我关系,更不准去打扰我的家人!
若我家人问起,你就说是……是租客!对,付了高昂租金的租客!”
谢君衍听着她的条件,脸上笑容不变,十分爽快地点头:
“可。都依娘子。租金嘛……为夫明日便奉上。”
他答应得痛快,仿佛刚才那个拿婚书威胁人的无赖不是他一样。
沈宁玉看着他这副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她知道自己这回合又输了,被这家伙用最无赖的方式拿捏得死死的。
夕阳彻底沉入山后,山庄陷入一片寂静。
沈宁玉的新产业,从得到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不会平静。
而谢君衍,则成功地、用最让她火大却又无可奈何的方式,登堂入室,住进山庄,俨然以半个主人自居了。
沈宁玉看着他悠然自得打量东厢的背影,捏紧了拳头。
【没事,我可以住小院!】
沈宁玉心理这样安慰自己,可想想还是好气!
【谢君衍,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