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经历了房间被占用的小风波后,沈宁玉对拥有一个完全独立空间的渴望达到了顶峰。
她先前以“需回县城整理书稿,且衙署或有事寻她”为由,婉拒了母亲让她多住几日的提议,先行一人回到了县城梧桐里小院。
关起院门,世界瞬间清静。
她享受了几天无人打扰的日子,看书、练字、进入空间修炼内力,或是构思新的话本情节,并用“闲云客”的笔名誊抄了好些稿子。
几天后,三爹林松因官学将休沐结束,也为了就近教导五哥沈书,便让三哥沈石套车,将他和沈书一并送来了县城小院。
小院顿时多了些人气。
林松时常考校沈书的功课,沈宁玉偶尔也从旁指点一二。
看着五哥抓着毛笔,一脸认真地默写《三字经》,虽然字迹还显稚嫩,但已能流畅背写大半。
这个时代的农家子,能有机会读书识字,已是莫大的幸运。
安置好父兄,沈石没多停留,当日便返回了村里。
沈宁玉买田庄的心思却丝毫未减,反而更迫切。
自那日从牙行回来后,沈宁玉便在梧桐里小院静候消息。
又过了几日,这日清晨,刚送走去官学的三爹林松,督促五哥沈书在院中临帖,便听得院门外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请问,此处可是沈宅?小的受陈氏牙行所托,前来送信。”
沈宁玉心中一凛,示意沈书继续写字,自己走到门后,并未立即开门,只隔着门问道:
“送什么信?”
门外人恭敬答道:“掌柜的吩咐,前几日一位小姐询的城西产业,已有眉目,请您得空时再去牙行细谈。”
沈宁玉微微蹙眉。
这牙行办事,竟直接找到住处来了?
她当初留地址时极为谨慎,只说了大致方位和“沈宅”……
“知道了。我稍后自会前去。”
她语气平淡地回应,并未开门。
“是,是,小的告退。”门外脚步声渐远。
沈宁玉沉吟片刻。
她回屋换了身外出的衣裳,对沈书交代道:
“五哥,我出去一趟,你安心在家写字,谁来也别开门。”
沈书乖巧点头:“六妹放心,我晓得。”
收拾停当,沈宁玉走出梧桐里,径直朝着陈氏牙行而去。
她打算尽快敲定看庄子的时间,早定早安心。
然而,她刚走到县衙前街,准备拐向牙行所在的方向,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伴着爽朗的招呼:
“小书吏!这是要去哪儿公务啊?”
只见韩少陵一身轻甲,骑在高头大马上,正带着一队兵士巡街,见到她,立刻笑着策马靠近。
虽流民大局已定,但旱情未消,周边仍需驻军协助巡防,他出现在城里并不稀奇。
沈宁玉并未纠正对她的称呼,只暗叹一声,停下脚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见过少将军。下官并非公务,只是去前面办些私事。”
“私事?”
韩少陵跳下马,很是自然地将马缰递给亲兵,凑近两步,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熟稔的好奇,
“可是为了落霞山下那处庄子?听说你看上了?”
沈宁玉心中猛地一沉!
脸上却尽力维持着平静,只是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带上了十足的警惕与疏离:
“少将军何处听得此言?下官不明白。”
她买田庄之事极为隐秘,牙行怎会如此快泄露?
这绝非好兆头。
韩少陵见她神色不悦,立刻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摆手解释:
“哎你别误会!我可没特意打听!
是昨日我巡防至城西落霞山附近,正好撞见陈掌柜带着人指指点点看那庄子。
随口问了一句,他言语间闪烁,只说是替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县衙女官看的……
我思来想去,这青川县衙的女官,除了你沈顾问,还能有谁?就顺口一猜罢了!”
他语气坦荡,倒不似作伪,但也透露出牙行掌柜嘴巴不严、做事不够谨慎的事实。
沈宁玉心中对这陈氏牙行的评价立刻降了几分。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冷淡道:
“少将军说笑了,下官尚有私事,先行一步。”
她正欲转身离开,另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少陵,巡防之责在于肃清道路,保障治安,何时兼了探查民宅买卖的差事?”
裴琰不知何时也从县衙方向走来,一身官袍,神色清淡。
他目光扫过韩少陵,最后落在沈宁玉身上,语气平稳听不出情绪:
“沈顾问若需核实田亩界限或产权归属,户房存有历年图册与契书备案,可随时调阅,以免买卖双方信息不符,日后徒生事端。”
他这话说得极有分寸,完全是站在官府立场,提醒下属办理私产交易时应注意的程序问题。
既未承认知情,也未曾打听,却巧妙地提供了官方核查的途径,暗示了牙行信息的不可尽信。
沈宁玉立刻心领神会,顺势下坡,恭敬道:
“谢大人提点。若有必要,下官定去户房请教。”
她再次模糊焦点,绝不承认自己就是要买庄子的人。
裴琰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目光淡淡地瞥了韩少陵一眼。
韩少陵被那一眼看得有些讪讪,嘟囔了一句:“
行行行,我继续巡街去,不打扰裴大人指导下属公务。”
说着,翻身上马,带着亲兵走了,临走还对沈宁玉投去一个“我真不是故意的”的眼神。
沈宁玉:“……”
裴琰看着韩少陵离开,这才对沈宁玉道:
“去吧。”
“下官告退。”
沈宁玉如蒙大赦,赶紧行了一礼,向裴琰告退,脚步匆匆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走出几步,她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清冷的目光似乎一直跟随着她,让她后背有些发僵。
【这两个人……一个热情得让人头疼,一个冷淡得让人压力山大。】
而留在原地的裴琰,看着沈宁玉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纤细背影,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又敛去,恢复成那个冷面县令,转身向县衙走去。
只是无人看见,他负在身后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
一直走得很远,沈宁玉的心才平静下来,心理吐槽道:
【这牙行果真不靠谱!消息竟漏得这么快!必须换一家,或者……亲自去落霞山附近打听打听?】
她瞬间改变了主意,不去陈氏牙行了。
转身便朝着相反方向的另一家小牙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