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峡谷,踏上简陋的土路,看到远处稀疏的炊烟,三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重归人类社会的迹象,带来了渺茫却真实的希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实际的难题——他们身无分文,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如何融入而不引起怀疑?
凌霜的左腿在林轩那块幽蓝水晶的能量滋养和那次意外的能量交融后,已好了七七八八,只是剧烈运动时还有些隐痛。她换上了那套虽破损但已洗净烤干的 Arc‘teryx LEAF 作战服,外套拉链拉到顶,遮住了下巴,却掩不住作战服紧裹下的挺拔身姿和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柳烟则穿着林轩那件过于宽大的工装外套,下摆遮到大腿,露出下面破损的 Equipment 丝质衬衫边缘和沾满泥污的 7 For All mankind 牛仔裤,mon projects 板鞋早已报废,赤着脚,脚趾冻得发红,看起来楚楚可怜。林轩自己也是上身工装背心,下身破烂长裤,腹部的绷带隐约可见,形象狼狈。
“需要钱,衣服,交通工具,还有信息。”林轩言简意赅地总结现状,目光扫过土路延伸的方向。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能暂时落脚、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沿着土路走了约莫一个小时,一个偏僻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汽车旅馆出现在路边。招牌上的霓虹灯缺了几个字母,停车场只停着几辆破旧的皮卡和一辆满是灰尘的旧款雪佛兰 Suburban。这里看起来足够低调。
“就这里。”林轩做出决定。他让柳烟和凌霜躲在路边的灌木丛后,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逃难者,走向旅馆前台。
前台是个打着瞌睡、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对林轩的狼狈模样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林轩编了个驴友遇险的故事,声称钱包证件丢失,需要用身上唯一“值钱”的(从凌霜装备里找出的)一块高性能战术手表(Garmin tactix delta)抵押房费。胖老板掂量了一下手表,又瞥了一眼林轩结实的体格和冷静的眼神,大概是觉得这块表价值远超房费,或者懒得惹麻烦,嘟囔着收了表,递出一把钥匙:“最里面那间,104,安静点。押金多退少补。” 没要身份证。
拿到钥匙,林轩松了口气。回到灌木丛,带着两女悄无声息地溜进旅馆院子,找到了最角落的104房间。
打开门,一股混合了消毒水、霉味和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陈设简陋:一张铺着泛黄床单的双人床,一张掉漆的木桌,两把椅子,一个发出嗡嗡杂音的旧空调,以及一个狭小但至关重要的独立卫生间。
“砰。”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三人站在逼仄的空间里,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只有一张床。
凌霜径直走到窗边,拉开一丝窗帘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然后拉上窗帘,房间陷入昏暗。她背对着两人,声音冰冷:“我守夜,你们休息。”显然,她选择了保持距离,将床让了出来。
柳烟看着凌霜挺拔而孤寂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张唯一的床,脸颊微红,小声对林轩说:“你受伤了,你睡床吧……我,我坐椅子就好。”
林轩看了看凌霜,又看了看柳烟疲惫苍白的脸,摇了摇头。“都需要休息。床够大,凑合一下。”他的话很直接,在这种环境下,生存和恢复体力远比无谓的矜重要紧。他走到床边,拍了拍还算干净的床单,“轮流洗漱,抓紧时间休息。”
他率先走进卫生间,反锁上门。狭小的空间里,他脱掉破烂的上衣,看着镜中自已精悍却布满伤痕的上身,腹部的绷带下,那粒幽蓝冰晶缓缓旋转,传递着温润的能量,修复着伤势。他快速用冷水冲洗了一下身体,冰冷的水流冲掉污垢,也让他冷静下来。擦干身体后,他换上了房间里提供的、浆洗得发硬的白色浴袍,虽然粗糙,但至少干净。
走出卫生间,林轩对柳烟示意:“你去吧,小心伤口。”
柳烟红着脸,低着头,抱着从房间衣柜里找到的另一件浴袍,快步走进卫生间,锁上门。很快,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房间里只剩下林轩和凌霜。空气仿佛凝固了。凌霜依旧站在窗边,像一尊冰冷的雕像,只有微微起伏的肩线显示她还活着。林轩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和那种刻意的疏离。他走到床边坐下,闭目调息,试图忽略空气中弥漫的、从凌霜身上传来的、极淡的冷冽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高级衣料清洗后的洁净味道。
过了很久,卫生间的门才轻轻打开。柳烟走了出来,身上裹着过膝的白色浴袍,带出氤氲的水汽和一股廉价香皂的味道。浴袍有些大,更衬得她身形纤细,V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雪白的肌肤,湿漉漉的栗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发梢滴着水珠,洗净污垢的脸庞清秀苍白,带着沐浴后的红晕,眼神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小鹿。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趾小巧,涂着剥落的淡粉色珠光甲油。
“我……我洗好了。”柳烟声音细弱,不敢看林轩,更不敢看窗边的凌霜,快步走到床的另一边,小心翼翼地坐下,用浴袍下摆紧紧裹住自已的腿。
林轩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你去。”他对窗边的凌霜说。
凌霜终于转过身。她的目光扫过坐在床边的林轩和柳烟,琥珀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如同冰冷的湖面。她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反锁。动作干脆利落。
卫生间里传来水声,但时间比柳烟短得多。不到十分钟,门就开了。凌霜走了出来。
她也换上了白色的浴袍,但穿在她身上,感觉截然不同。浴袍的带子系得一丝不苟,领口严实,只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线条分明的下颌。湿透的黑色长发被她用一根不知从哪找来的皮筋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艳的眉眼。未施粉黛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过于苍白,但那种锐利的美感却更加突出。浴袍下摆下,露出一小截光滑的小腿和纤细的脚踝,她赤足踩在地上,脚型优美,足弓纤细,肌肤是冷调的白皙,脚趾整齐,涂着无色的护甲油,透着一种禁欲般的性感。她身上没有香皂味,只有一种干净的、带着水汽的清冷感。
她看也没看床上的两人,走到房间唯一的椅子前坐下,背对着他们,闭上眼,开始调息。显然,她打算就这样坐一夜。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空调的杂音和三人轻微的呼吸声。一张双人床,林轩和柳烟各坐一边,中间空着足以再躺一个人的位置。凌霜则像一尊守护神(或者说监视者)般,孤坐在椅子上。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柳烟终究抵不住困意,小心翼翼地躺下,蜷缩在床的一侧,背对着林轩,很快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
林轩也躺了下来,却毫无睡意。身体的疲惫和伤势的隐痛交织,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这诡异的气氛和近在咫尺的两个女人。右边是柳烟温顺的睡颜和身上传来的、混合了廉价香皂和极淡体香的柔软气息。左边空着的位置,仿佛残留着凌霜刚才站立时带来的无形压力和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冷香。而椅子方向,虽然背对着,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凌霜的存在,感受到她体内能量平稳却警惕的流动。
他翻了个身,面向空着的那一侧,正好能看到凌霜的背影。浴袍布料勾勒出她挺直的背脊和瘦削却不失力量的肩线。扎起的马尾露出她后颈优美的曲线,几缕湿发黏在颊边。她坐姿挺拔,仿佛永远不会疲惫。林轩想起峡谷中她无声的哭泣,想起能量交融时她难得的脆弱和迷离,再看眼前这冰冷的壁垒,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个女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就在他思绪纷杂之际,椅子上的凌霜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似乎调整了一下坐姿,浴袍的领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敞开了一丝缝隙,露出了颈后一小片异常白皙细腻的肌肤,以及……一道若隐若现的、淡粉色的旧疤痕,沿着脊椎向下延伸,没入浴袍深处。
那道疤痕……林轩瞳孔微缩。那不是普通的伤疤,形状规则,像是……某种植入体或者手术留下的痕迹?联想到她之前呓语中的“母亲”、“实验室”,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凌霜的过去,恐怕比想象中更加黑暗。
似乎察觉到林轩的注视,凌霜的身体瞬间绷紧,浴袍领口被她不动声色地拉紧。她没有回头,但周身的气息更冷了一分。
林轩移开目光,心中却波澜起伏。苏婉清,青铜门,钥匙,坟,还有凌霜身上的秘密……这一切如同巨大的谜团。而身边这两个与他命运交织的女人,一个温柔依存,一个冰冷疏离,却都让他无法放手。
后半夜,林轩在浅眠中忽然被一阵极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惊醒。是柳烟。她在睡梦中蜷缩成一团,肩膀微微抽动,似乎在做什么噩梦,嘴里含糊地念着:“不要……爸……妈……”
林轩心中一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柳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在梦中下意识地翻过身,滚进了林轩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浴袍的前襟,将脸埋在他胸口,哭泣声渐渐平息,变成了安稳的呼吸。
温香软玉在怀,少女柔软的胸脯隔着薄薄的浴袍压在胸前,发顶的清香钻入鼻尖,林轩身体一僵,顿时睡意全无。他想推开她,又不忍心惊醒她的好梦,只好僵硬地躺着。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觉到,椅子方向传来一道冰冷的视线。他抬眼看去,正好对上凌霜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狩猎的猫科动物,锐利而冰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讥诮?她看了一眼蜷缩在林轩怀里的柳烟,又看了一眼林轩僵硬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随即重新闭上眼,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林轩心中一阵无奈。他低头看着怀中依赖着他的柳烟,又看了一眼那边冷眼旁观的凌霜,一种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三个本该立场敌对、命运迥异的人,此刻却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挤在这间破旧的汽车旅馆房间里,分享着同一片空气,以及……难以言说的尴尬与暧昧。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都市,潜伏的危机,以及更加错综复杂的关系。而这一夜同处一室的经历,无疑在三人之间,又刻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凌霜心中的壁垒,是会因此更高,还是裂开新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