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研究院外风雪依旧，内部却暗流涌动。
雪伦顾问的到访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虽不明显，却切实改变了某些氛围。一些此前持观望态度的研究员，递交项目申请时明显积极了许多；而另一些隶属于不同派系的眼神，则多了几分审视与探究。
我按部就班地主持着日常研究，将更多精力投入到“魂环结构稳定性强化”与“低成本材料替代”的项目中，同时，与小光在精神海深处，紧锣密鼓地推演着“镜湖”项目的底层架构。那枚星辰软银书签静静躺在隔绝魂导器内，像一枚沉默的棋子，等待着关键的落子时刻。
然而，我未曾料到，第一波真正意义上的“风暴试探”，会来得如此直接，且源于外部。
时近黄昏，风雪稍歇。我正在检测一组新合成的导流材料对狂暴火属性魂力的耐受性，实验室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轻轻的叩门声。
“进。”我没有停下手中的魂力微调。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负责研究院外围警戒的一名魂圣队长，他神色凝重，肩头和帽檐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
“首席，”他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有些低，“外围巡逻队发现异常。有人在研究院周边区域，以勘测地形、采集矿物为名频繁活动，行迹可疑。我们的人上前盘问，对方态度……颇为倨傲，自称来自‘昊天宗’。”
昊天宗！
我手中的魂力输出微微一滞，仪器上的数据流瞬间产生了一个微小的波动。
天下第一宗门，隐世已久的昊天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围绕着武魂殿的核心研究院活动？
“确认身份了吗？”我关闭仪器，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向他。
“对方出示了昊天宗的信物，一柄微型昊天锤令牌，气息做不得假。”魂圣队长语气肯定，“他们共有三人，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气息浑厚，至少是魂斗罗级别。另外两人看起来是随从，但实力也不弱。”
魂斗罗带队……昊天宗这次派出的，绝非寻常探子。
“他们具体在勘测什么？有无试图靠近研究院核心禁区？”我追问。
“主要在西南方向的几座山头活动，测量地形，采集岩石和土壤样本。暂时没有试图越过警戒线的行为，但……其勘测范围，恰好覆盖了我们几条备用的物资运输路线和一处预设的紧急疏散点。”魂圣队长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们似乎对地脉魂力流向特别感兴趣。”
地脉魂力流向？我的心微微一沉。研究院选址于此，固然有武魂殿的战略考量，但此地也确实是一条中型土、金双属性魂力地脉的汇聚点之一。虽然我们并未直接利用地脉能量（那动静太大），但其存在对周边环境魂力浓度有稳定作用。
昊天宗此举，绝非偶然。
“知道了。”我沉吟片刻，“加派暗哨，严密监控其动向，只要不越界，暂时不必驱赶。将他们活动的区域、频率、以及所有采集样本的类型，做成详细报告给我。另外，将此事即刻呈报教皇殿。”
“是，首席！”魂圣队长领命，迅速离去。
实验室里再次恢复安静，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提醒着外界的寒意。
“昊天宗……”我走到巨大的魂导地图前，目光落在位于天斗帝国境内的那个被重重山峦标记的位置，“小光，调取所有关于昊天宗近期动向的已知信息，尤其是与矿物、地脉相关的。”
【已经在查了，宿主。】小光的声音带着一丝电子的锐利，【信息很少。昊天宗封闭山门多年，外界对其知之甚少。不过，根据一些零散的贸易记录和游魂诗人口述的传闻拼凑，近十年间，昊天宗在外采购的物资中，稀有金属和特定属性的魂力结晶比例有所上升。另外，大约五年前，星罗帝国边境曾有一支小型勘探队神秘失踪，最后出现的地点，靠近一片传闻蕴藏有‘沉银矿’的区域，而那片区域，历史上曾与昊天宗有过关联。】
沉银矿？那是打造高品质重型武器的核心材料之一，与昊天宗的武魂特性高度契合。
“你的推断是？”
【结合他们此刻对地脉魂力的兴趣，本系统有理由怀疑，昊天宗并非单纯出世，而是在暗中寻找新的山门驻地，或者，在为他们现有的秘境寻找更强的地脉支撑，以应对某种……未知的压力或需求。】小光分析道，【而我们的研究院，恰好建立在一条不错的地脉节点上。更重要的是，我们最近弄出的‘人造魂环’动静，可能让他们产生了别的想法。】
“怀璧其罪。”我轻轻吐出四个字。
昊天宗的到来，可能并非直接冲着“人造魂环”技术本身，更可能是被研究院建立所依托的这条地脉，以及我们展现出的、能够扰动乃至利用魂力本源的技术能力所吸引。对于一个可能需要搬迁或强化根基的隐世宗门来说，一条稳定的、属性契合的地脉，以及可能掌握着高效利用地脉技术的团队，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目标。
这比单纯的技术觊觎更为复杂。技术可以交易、可以封锁，但对根基之地的争夺，往往更为直接和冷酷。
“看来，雪伦顾问预言的‘非技术性难题’，比我们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复杂。”我揉了揉眉心。武魂殿内部的问题尚未完全浮现，外部最顶尖的势力已经将目光投了过来。
“宿主，需要启动应急方案吗？”小光问道。
“不，暂时按兵不动。”我摇摇头，“昊天宗只是出现在周边，并未有任何实质性动作。我们若反应过激，反而落人口实。继续我们的计划，‘镜湖’项目前期筹备加速，研究院内部的防御魂导阵列，也需要进行一次不引人注目的升级。”
我看向地图上武魂城的方向，目光深邃。将此事呈报教皇殿，既是规矩，也是一次试探。我想知道，在面对昊天宗这样的外部压力时，武魂殿内部，不同的声音会如何反应。比比东的态度，至关重要。
“让风暴来得更清晰些吧。”我低声自语，“只有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才能更好地竖起我们的墙。”
研究院的灯光，在愈发深沉的夜色中，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也更加孤立了。而风雪之外，来自天下第一宗门的注视，如同隐于云层中的闷雷，虽未炸响，却已带来无形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