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鲔鱼号”在夜色的掩护下,如同受伤的海兽,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在天亮前抵达了虎井屿。这是一座孤悬海外、怪石嶙峋的玄武岩小岛,岛上植被稀疏,废弃的军事观测站如同骷髅头般矗立在岛屿最高处。
阿海熟悉地绕到岛屿背风处一个隐蔽的小湾,将船缆系在礁石上。
“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阿海对蓝胭脂说,脸上带着歉意和疲惫,“船需要修理,而且目标太大,不能再靠近澎湖本岛了。观测站里还有些以前留下的淡水和罐头,你们可以暂时落脚。等风头过去,我再想办法接应你们。”
蓝胭脂知道这已是极限,感激地点点头:“多谢。你自己小心。”
阿海将一个防水的油布包递给蓝胭脂:“里面是澎湖的详细海图,还有一些干粮和火柴。保重。”
说完,他调转船头,“黑鲔鱼号”缓缓驶离小湾,消失在晨雾之中。
蓝胭脂和仅存的一名愿意跟随的水手——名叫阿旺的年轻人,踏上了这座荒凉的孤岛。观测站破败不堪,门窗大多损坏,里面布满灰尘和鸟粪。两人简单清理出一个角落,暂时安顿下来。
蓝胭脂展开阿海给的海图,与那张从密室带出的碎片进行比对。碎片上标注的“样本采集区”,位于澎湖本岛西南方向一片被称为“魔鬼礁”的险恶海域,那里暗礁密布,海流湍急,寻常船只根本不敢靠近。
“源初之垢”的样本,或者另一块钥匙碎片,会藏在这种地方?
“阿旺,你知道‘魔鬼礁’吗?”蓝胭脂问。
阿旺是个沉默寡言的年轻渔民,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露出畏惧之色:“知道……那里很邪门,老一辈都说有去无回。而且……而且最近晚上,有时候能看到那边有奇怪的灯光,像鬼火一样。”
奇怪的灯光?蓝胭脂心中一动。那很可能不是鬼火,而是有人在活动!
“我们需要一条船,去‘魔鬼礁’看看。”蓝胭脂下定决心。
阿旺脸色发白:“去……去那里?太危险了!”
“必须去。”蓝胭脂语气不容置疑,“你留在这里等接应,我自己去。”
阿旺挣扎了片刻,一咬牙:“不,我跟你去!我对这片海域熟一点,而且……蔡伯对我有恩!”
>>> 两天后,夜晚 <<<
借着夜色的掩护,蓝胭脂和阿旺划着一条从虎井屿废弃码头找到的、勉强能用的旧舢板,小心翼翼地向着“魔鬼礁”方向前进。
越靠近那片海域,风浪越大,海水漆黑如墨,仿佛隐藏着无数噬人的怪兽。阿旺紧张地操控着船桨,躲避着不时出现的、如同獠牙般露出海面的黑色礁石。
果然,在接近“魔鬼礁”中心区域时,他们看到了阿旺所说的“鬼火”——几点微弱但稳定的灯光,来自一座最大的、如同卧牛般的礁岛背后。
两人将舢板系在一块较小的礁石上,脱下外衣(里面穿着水靠),悄无声息地潜入冰冷的海水中,向着灯光的方向游去。
绕过巨大的礁岛,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礁岛背后,竟然隐藏着一个依着岩壁修建的、极其隐蔽的小型码头和几栋简易建筑!码头旁停靠着两艘没有任何标识的快艇,建筑窗口透出灯光,隐约有人影晃动。岩壁上甚至还有一个经过伪装的、像是通风口或者观测孔的装置。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鬼域,而是一个秘密基地!
蓝胭脂心中狂震!难道“源初之垢”的实验室,没有被完全摧毁,而是转移到了这里?或者,这里就是“钥匙”碎片藏匿的地点?
她和阿旺潜游到码头下方,借助阴影的掩护,仔细观察。基地守卫不算太多,但位置刁钻,而且装备精良。
“怎么办?”阿旺低声问,声音在海风中有些发抖。
蓝胭脂大脑飞速运转。强攻不可能,潜入也极其困难。必须想办法混进去,或者……引蛇出洞。
她的目光落在码头旁那两艘快艇上。
“阿旺,你会开那种快艇吗?”
阿旺看了看,点点头:“会一点。”
“好。”蓝胭脂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偷一艘快艇,制造混乱,然后趁乱潜入!”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冒险的计划!一旦失败,他们将陷入重围,绝无生路!
但此刻,没有更好的选择。
两人如同水鬼般悄然靠近其中一艘快艇。幸运的是,快艇上没有人。阿旺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发现钥匙竟然就插在 ignition 上!(显然是基地人员大意或者为了方便随时出动)
真是天赐良机!
蓝胭脂示意阿旺准备,自己则深吸一口气,猛地翻身上了另一艘快艇,用匕首狠狠划破了几个座椅,制造出明显的破坏痕迹,然后迅速跳回水中。
“走!”她低喝。
阿旺立刻发动了他们选中的快艇引擎!
“嗡——!”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什么人?!”
“快艇被偷了!”
“抓住他们!”
基地瞬间炸锅!探照灯亮起,光柱扫过海面!守卫们叫喊着冲码头,有人开始射击!
阿旺驾驶着偷来的快艇,猛地掉头,向着与蓝胭脂藏身位置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故意吸引火力!
“哒哒哒!”子弹追着快艇的尾迹射入海中。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阿旺吸引,蓝胭脂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迅速潜游到码头下方,找到一个排水管道的入口,奋力钻了进去!
管道内狭窄潮湿,充满污秽。她强忍着不适,奋力向前爬行。她知道,阿旺是在用生命为她创造机会!
管道尽头是一个铁栅栏。她用匕首撬开锈蚀的合页,钻了出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类似仓库或者设备间的房间外面。
房间里传来对话声,是日语: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枪声?”
“报告!有人偷了一艘快艇逃跑!”
“八嘎!追!绝不能让他跑了!”
“另一艘快艇被破坏了!”
“加强警戒!搜查整个基地!可能是调虎离山!”
蓝胭脂心中一凛,对方反应很快!她必须尽快找到想要的东西!
她避开巡逻的守卫,沿着通道向基地深处潜行。通道两侧是一些房间,有的像是宿舍,有的像是办公室。她尝试推开一扇虚掩的、标有“资料室”的门,闪身而入。
资料室内摆放着几个文件柜和一张书桌。她快速翻找着,希望能找到关于“样本”或者“钥匙”的记录。
突然,她的目光被书桌上一本摊开的航海日志吸引。日志的某一页,夹着一片……暗黄色的、边缘残破的羊皮纸碎片!
是另一块“钥匙”残卷!
她心中狂喜,正要伸手去拿——
“不许动!”
冰冷的枪口抵住了她的后脑勺。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蓝胭脂的身体瞬间僵住。
“慢慢转过身来。”那个声音命令道。
蓝胭脂缓缓转身,看到用枪指着她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面容阴鸷的中年日本男人。他胸口别着的铭牌上写着:** dr. Kurokawa (黑川博士)**。
黑川博士看着蓝胭脂,脸上露出一丝残忍而兴奋的笑容:“终于……抓到你了,‘影狐’。或者说,赵明义的继承者。”
他竟然知道她的代号!
蓝胭脂心沉到了谷底。这不是偶然,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从刘保忠的密室,到蓬莱阁的警报,再到这个基地……他们一直在被引导,被算计!
“你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蓝胭脂声音干涩。
“当然。”黑川博士得意地推了推眼镜,“‘账簿’(中村弘一)故意泄露蓬莱阁的信息,就是为了引你们来台湾。刘保忠那个蠢货,不过是我们放出的诱饵。甚至你们能找到这里,也在计算之中。这一切,都是为了回收最后的‘钥匙’碎片,以及……捕获你这只珍贵的‘实验体’。”
实验体?蓝胭脂感到一股寒意。
黑川博士的目光变得狂热:“赵明义带走了抑制‘源初之垢’的方法,但他的叛逃也让我们发现,某些特殊体质的人,对病毒有着天然的亲和力甚至……控制力!你就是其中之一!抓住你,比找到钥匙更重要!”
他挥了挥手,两名持枪的守卫从门外冲了进来。
“带走!直接送去核心实验室!”黑川博士下令。
蓝胭脂被粗暴地反剪双手,押出了资料室。在经过那个书桌时,她眼角的余光看到,那片羊皮纸残卷,依旧静静地躺在航海日志里。
钥匙近在咫尺,她却无力获取。而她自己,也成了敌人的猎物。
孤岛暗礁,终成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