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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望洋山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疯堂斜巷”隐藏在山坳的阴影里,入口是一扇斑驳的木门,毫不起眼。子时将近,蓝胭脂一身黑色劲装,脸上戴着半幅威尼斯面具,独自一人来到门前。

“百灵”被留在外围策应,这是“鬼市”的规矩——凭证入场,一人一令。

木门前站着两个如同石雕般的壮汉,眼神空洞。蓝胭脂亮出那枚乌木“墟”字令牌。其中一个壮汉接过,用特制的紫光灯照射令牌背面的隐秘纹路,确认无误后,默然侧身,推开了木门。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幽深巷道,而是一条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旋转石阶,潮湿阴冷的风从下方倒灌上来,带着陈腐和金属的气味。石阶两侧墙壁上每隔数米才有一盏昏黄的油灯,火光跳跃,映照出壁上模糊扭曲的宗教壁画残影,更添诡谲。

走了约莫五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仿佛由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穹顶高悬,钟乳石倒垂,空间被巧妙地分隔成数层,由铁索木桥连接。无数摊位沿岩壁开设,或是直接铺陈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没有叫卖声,交易都在低声细语或手势间完成。

这里的人奇装异服,戴着各式面具,或披着斗篷,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空气里弥漫着鸦片、香料、旧书籍、金属锈蚀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交易的物品光怪陆离:泛着幽光的矿石、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未知生物器官、锈迹斑斑的冷兵器、封装在铅盒里的文件、甚至还有被铁链锁住、眼神麻木的人……

蓝胭脂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她按照九爷的指示,穿过熙攘却寂静的人群,走向溶洞最深处的一个高台。那里是拍卖区。

高台由巨大的青石垒成,前方摆放着数十张太师椅,已稀稀落落坐了些人。蓝胭脂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她很快注意到了几个特别的人:

一个穿着考究西装、戴着金色鸢尾花面具的男人,姿态优雅,指尖却下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傲慢。他身后站着两名如同铁塔般的随从,眼神锐利如鹰。

一个穿着黑色僧袍、光头上纹着诡异刺青的枯瘦老僧,闭目盘坐在前排,手中捻着一串非金非木的念珠,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一个身材火爆、穿着紧身皮衣、脸上覆盖着银色网状面罩的女人,独自坐在角落,把玩着一柄镶满宝石的匕首,眼神如同猎食的母豹,不断扫视着潜在的目标。

这些人身上,都散发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危险气息。蓝胭脂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就是“墟”的人,或者是对“潘多拉之盒”残卷志在必得的其他势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子时正刻,一个穿着清朝官服、面白无须的老者,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高台之上。他便是今晚的拍卖师。

没有多余的废话,拍卖直接开始。前面的几件拍品无一不是外界难以想象的奇物:一份据称能延寿十年的古老药方、一颗鸡蛋大小的粉红色钻石、一具保存完好的西域楼兰女尸……竞价在沉默的手势和眼神中进行,价格高得令人咋舌。

蓝胭脂耐心等待着,手心微微出汗。

终于,拍卖师清了清嗓子,用那种特有的、阴柔尖细的嗓音说道:“下面,是今晚的压轴之物——‘潘多拉的素描’。”

一名侍者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走上高台,托盘上放着一卷色泽暗黄、边缘残破的羊皮纸。

会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卷羊皮纸上。

“起拍价,黄金千两。或者……等值的秘密。”拍卖师缓缓说道。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然后,那个金色鸢尾花面具的男人率先举起了手,比了一个手势。

“一千五百两。”拍卖师报数。

枯瘦老僧睁开了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也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

“两千两,加‘暹罗王室秘闻’一卷。”

皮衣女人轻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五百两,加‘摩根财团远东资金流向图’。”

竞价瞬间白热化!价格和附加的秘密以惊人的速度攀升,涉及的领域从财富到权力,从科技到隐私,令人心惊胆战。蓝胭脂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参与这种级别的竞价,她身上携带的财物与这些势力相比,如同沧海一粟。

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残卷落入“墟”的手中?

就在价格被金色鸢尾花面具男推到一个天文数字,似乎无人再能超越时,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会场最后方的阴影里响起:

“我出……‘摆渡人的航行日志’。”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整个溶洞中回荡!

金色鸢尾花面具男猛地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声音来源。枯瘦老僧捻动念珠的手指顿住。皮衣女人也收起了玩味的笑容,眼神变得凝重。

“摆渡人”……那是赵明义在“墟”内部的代号!他的航行日志,记录着他经手过的所有“墟”的人员、物资、资金流动的绝密信息!其价值,远超在场任何人出的价码!

拍卖师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动容:“阁下……此言当真?”

阴影中,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手中托着一本看起来十分古旧的牛皮笔记本。

“日志在此,可当场验看前十页。”斗笠人的声音依旧沙哑。

金色鸢尾花面具男猛地站起身,身上散发出凌厉的杀气:“你是什么人?!怎会有此物?!”

斗笠人无视他的质问,只是看着拍卖师。

拍卖师与身边一个如同账房先生模样的人低声商议片刻,然后对斗笠人点了点头:“验货。”

账房先生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笔记本,翻阅了前十页,脸色越来越震惊,对拍卖师重重地点了点头。

“成交!”拍卖师一锤定音,“‘潘多拉的素描’,归这位先生所有!”

金色鸢尾花面具男气得浑身发抖,但他似乎对“鬼市”的规矩极为忌惮,不敢当场发作,只是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斗笠人。

斗笠人接过那卷羊皮纸残卷,看也没看,直接塞入怀中,然后转身,径直朝着出口走去。

整个过程,蓝胭脂都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这个突然出现的斗笠人是谁?他怎么会拥有赵明义的航行日志?他的目的是什么?

来不及细想,她知道必须跟上这个斗笠人!残卷绝不能有失!

她立刻起身,悄然尾随而去。

溶洞内,随着压轴拍品落槌,人群开始骚动、散去。金色鸢尾花面具男、枯瘦老僧和皮衣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也各自带着手下,如同幽灵般融入阴影,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一场围绕着“潘多拉素描”的争夺与追杀,在这澳门最深沉的夜色中,骤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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