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克鲁曼与艾菲斯的焦灼等待中悄然流逝。四天来,他们藏身于康斯顿城那间不起眼的旅店,日夜戒备,不敢轻举妄动。艾菲斯每日清晨去冒险者公会探听消息,夜晚则以探测魔法笼罩四周,提防任何陌生气息接近。
直到第四天清晨,冒险者公会终于传来动静——几名身披制式银灰铠甲的骑士踏入大厅,铠甲肩甲处铭刻的正是达沃斯家族的徽记。
他们神情冷峻,步伐沉稳,腰间佩剑未出鞘,却已透出凛冽战意。
艾菲斯在公会角落的阴影中静静观察,并未贸然上前。他无法确认这些人是否真是克鲁曼的嫡系亲卫——万一是达沃斯家族其他人伪装而来,贸然接触只会将克鲁曼推向绝境。
他悄然离开公会,返回旅店,将那几人的相貌、铠甲细节与言行举止一一向克鲁曼描述。
“领头那人,左耳缺了一小块?”克鲁曼听到一半便急切追问。
“是。”
“那是卡曼,我的亲卫队长,三阶骑士。”克鲁曼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光亮,“另一个背负双刃大剑的壮汉,是不是走路右肩略低?”
艾菲斯点头:“正是。”
“那是布雷特,三阶战士,曾为我挡下一记致命斧击,差点丧命。”克鲁曼声音微颤,“是他们,真的是他们。”
他立刻起身:“走,我们现在就去见他们!”
艾菲斯却抬手拦下:“不行。你若亲自去公会,万一途中被埋伏,反而暴露行踪。现在最大的优势,是我们确认你仍藏身于此,而敌人不知。你一旦现身,就再无退路。”
他冷静分析:“让我回去带他们来。若路上有诈,我还能周旋或脱身。你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克鲁曼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听你的。”
艾菲斯重返公会,在大厅角落寻到那支卫队。他并未直说克鲁曼藏身之处,而是低声报出一串数字:“05774。”
卡曼周围的队员看到一个陌生人靠近,顿时处于警戒状态,当听到来人还报出一串不明意义的数字,原本看向艾菲斯警戒的表情变得戏谑。
“哪来的酒鬼,来我们这里找事!”
然而,听到这个数字后,卫队长卡曼却神色骤变,瞬间进入戒备状态,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之上。目光如刀,直视艾菲斯:“你是谁?为何知晓紧急联络暗号?”
“是克鲁曼派我来的。”艾菲斯沉声道,“他受袭后幸存,眼下藏身安全处,命我引你们前去相会。”
卡曼目光如炬,紧紧盯住艾菲斯,眼神中透着审视与警惕,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判别每一句话的真伪。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淌,气氛紧绷如弦。良久,他终于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郑重:“带路。”
艾菲斯引领卫队穿街走巷,数次绕行确认无跟踪后,才将他们带至旅店。门开的一瞬,克鲁曼站在屋内,脸色苍白却难掩激动。
“少爷!”卡曼见到克鲁曼后单膝跪地,身后众人亦随之行礼。
紧绷数日的心弦终于落地,艾菲斯与克鲁曼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如释重负。
按照约定,克鲁曼从亲卫队长卡曼处取来那枚可以隔断探测的魔法戒指——正是他此前在密信中特别叮嘱务必带来的。
并将其郑重交予艾菲斯,戒指上的幽蓝晶石在光线下流转微光,上面还有繁复无比的符文术式,一眼就能看出这枚戒指很不凡。
亲卫队长卡曼看到克鲁曼将戒指交给艾菲斯,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但转瞬即逝,很快恢复了冷峻肃然的神情。
还令艾菲斯意外的是,克鲁曼又从卡曼处取来一百枚金币,作为委托酬金一并奉上。
“这……”艾菲斯一怔,“戒指已足够,这金币——”
“金币是冒险者公会委托的酬劳,戒指是你这段时间作为我护卫的约定。”克鲁曼微笑,“这点报酬便不要推辞了。”
艾菲斯点了点头,现在的他确实缺少金币,便也不再客气郑重收下。
此间事结,艾菲斯便告别克鲁曼,启程返回霍曼领。
霍曼领与康斯顿城相距并不遥远,原本需四日车程,但此次艾菲斯一路快马加鞭,仅用三日便回到了霍曼领。
还是那般熟悉的风景,缓缓映入艾菲斯的眼帘——蜿蜒的青石小路、依坡而建的屋舍、远处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风车磨坊,一切都如记忆中那般亲切,带着故乡特有的宁静与温润,令他心头涌起久违的怀念。
越往领地深处行进,变化也愈发明显。领民区比他离家时更加兴旺,原先空置的坡地如今建起了几间新屋,屋顶铺着新伐的松木,炊烟袅袅升起。曾经随处可见的简陋木屋,许多已翻修为坚固的石砌房,墙角垒得整齐,窗框也换成了耐久的橡木。道路两旁还增设了排水沟,避免雨季泥泞难行。
街边的集市也热闹了许多,铁匠铺前炉火正旺,布摊上陈列着从康斯顿运来的棉布,孩子们在新修的石井旁嬉戏打闹。看得出,在父亲多年治理下,霍曼领虽不显赫,却稳步走向安稳富足。
艾菲斯骑在马上,目光缓缓扫过这片生养他的土地,心中既欣慰又感慨。
有眼尖的领民认出了艾菲斯,惊喜地喊出声:“是二少爷!二少爷回来了!”
这声呼唤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荡开涟漪。正在井边打水的妇人直起身来,铁匠铺里挥锤的壮汉停下动作,连街角玩耍的孩童也纷纷跑来张望。
人们从各自的屋舍与摊位中走出,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目光中带着亲切与敬意。
有人激动地挥手致意,有人则恭敬地低头行礼。
艾菲斯勒马缓行,脸上浮现出久违的温和笑意,他颔首回应,目光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孔——
年迈的老裁缝玛莎,曾在他幼时为他缝补磨破的衣袖,如今银发盘起,拄着拐杖站在屋前;
马夫老汤姆,满脸风霜却依旧精神矍铄,曾手把手教他握缰、控马,此刻正朝他竖起大拇指;
还有铁匠罗德,赤着上身站在炉火旁,锤子还停在半空,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每一个人,都像是一段活生生的记忆,串联起他在霍曼领的童年与少年时光。那些在麦田间奔跑的午后,躲在谷仓里听老仆讲故事的黄昏,第一次策马驰骋时的激动与忐忑……点点滴滴,如风拂心,唤起心底最柔软的归属感。
艾菲斯一边向领民示意,一边驱马缓行至男爵馆,艾菲斯本打算直接回馆探望父母,然而,刚踏入家族庄园外围时,他便察觉气氛异常——争吵声从侧院传来,夹杂着压抑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