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青云山区域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首先是护山大阵的异动——青云门千年传承的“九天青云大阵”毫无征兆地全面开启，三十六道青色光柱冲天而起，在天空中交织成一张覆盖方圆五百里的巨大光网。阵法运行产生的灵气波动，让所有修士都感到心悸。
紧接着，青云门发布紧急通告：即日起，青云山区域进入“特级戒备状态”，所有修士未经许可不得随意飞行，所有宗门必须配合青云门巡查，所有传送阵暂时关闭。
理由很官方：“近日域外天魔有异动，为保一方平安，特此戒备。”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扯淡。
“域外天魔都多少年没出现过了？”醉仙楼里，一个老修士嘀咕，“我看啊，八成是冲着天机阁来的。”
“嘘！小声点！”同伴连忙制止，“现在这形势，说话可得小心。”
整个青云山区域，人心惶惶。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在青云门凌霄殿。
此刻，凌霄殿内气氛肃杀。
主位上坐着的不是掌门陆青云，而是一个身穿紫金道袍的中年男子。男子面容冷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威压——那是元婴修士特有的气息。
在他身后，站着六名同样身穿紫金道袍的修士，三男三女，个个气息深沉，最低也是金丹后期。
这七人，正是南域七大宗门联合派出的“监察使团”。
为首的中年男子，是使团团长，来自中州大宗“凌霄殿”的元婴长老——赵无痕。
“陆掌门，”赵无痕开口，声音冰冷，“天机阁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陆青云坐在下首，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点头：“已准备妥当，请赵长老过目。”
他一挥手，七枚玉简飞向赵无痕等人。
赵无痕接过玉简，神念一扫，眉头微皱：“只有这些？”
玉简中是天机阁的公开资料：成立时间、人员构成、主要业务、合作关系……都是表面信息。
“赵长老有所不知，”周长老在一旁解释，“天机阁行事神秘，很多信息我们也不清楚。尤其是他们的技术来源、林不凡的真实身份，都是谜。”
“谜？”赵无痕冷笑，“在青云门眼皮底下，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建立宗门，还发展到如此规模，你们青云门是干什么吃的？”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青云门几位长老脸色都变了。
陆青云沉声道：“赵长老，天机阁虽在青云山区域，但并非青云门下属宗门。我们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调查他们的底细。”
“那现在有了。”赵无痕淡淡道，“奉七大宗门联合令，青云门必须全力配合监察使团调查。若有阻挠，视为与七大宗门为敌。”
赤裸裸的威胁。
陆青云握紧拳头，但最终还是松开了。
七大宗门联合，不是青云门能对抗的。光是眼前这位赵无痕，元婴中期的修为，就足以横扫整个青云门。
“青云门自当配合。”陆青云一字一顿。
“很好。”赵无痕起身，“第一站，先去天机阁。我倒要看看，这个林不凡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
七人走出凌霄殿，驾起遁光，直冲天机阁方向。
遁光划过天空，引起无数修士抬头观望。
“那是……元婴修士？！”
“不止一个！七个！全是高阶修士！”
“要出大事了……”
天机阁，主殿。
林不凡站在殿顶，看着远处飞来的七道遁光，神色平静。
他身后，墨轩、姬小悠、冷月无声、肝帝狂魔、王富贵等核心成员都在，个个脸色凝重。
“来了。”林不凡说。
“阁主，怎么办？”姬小悠问，“要不要启动护山大阵？”
“没用。”林不凡摇头，“一个元婴中期，六个金丹后期，我们的阵法挡不住。”
“那总不能束手就擒吧？”肝帝狂魔咬牙，“大不了拼了！”
“拼什么拼。”林不凡失笑，“人家是来调查的，又不是来灭门的。正常接待就行。”
他顿了顿：“记住，无论他们问什么，你们就说不知道，推到我身上。所有责任，我一个人担。”
“阁主！”
“这是命令。”林不凡看向众人，“天机阁不能倒，我倒了，你们还要继续。”
话音未落，七道遁光已到天机阁上空。
威压如泰山压顶，笼罩整个驻地。
所有天机阁弟子都感到呼吸困难，修为低的甚至直接瘫倒在地。
“林不凡何在？”赵无痕的声音如雷霆般响起，“出来回话。”
林不凡腾空而起，飞到与赵无痕齐平的高度，不卑不亢：“在下林不凡，见过诸位前辈。”
赵无痕打量着眼前这个只有筑基修为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太普通了。
普通到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但就是这个人，搅动了整个南域风云？
“你就是林不凡？”赵无痕问。
“正是。”
“本座乃凌霄殿长老赵无痕，奉七大宗门联合令，前来调查你及天机阁。”赵无痕冷冷道，“现在，跟本座走一趟吧。”
“去哪？”
“青云门凌霄殿。”
林不凡摇头：“抱歉，在下是天机阁阁主，不能随意离开。前辈若有疑问，可以在此问，在下知无不言。”
“放肆！”赵无痕身后一个女修厉喝，“赵长老让你去，你就得去！还敢讨价还价？”
林不凡看了她一眼：“这位前辈是？”
“璇玑谷，柳如月。”女修傲然道。
“原来是璇玑谷的前辈。”林不凡点头，“那请问，在下犯了什么罪，需要被带走调查？”
“你……”柳如月语塞。
天机阁至今为止，做的都是正当生意，从未触犯任何明面上的规矩。
“你身上的秘密，就是罪。”赵无痕开口，“来历不明，技术不明，修为与成就不符，这些都值得怀疑。”
“怀疑就要抓人？”林不凡笑了，“那在下怀疑赵长老是域外天魔假扮的，是不是也可以抓赵长老去调查？”
“大胆！”另外几个使团成员同时怒喝。
元婴威压陡然增强，林不凡身体一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但他依旧挺直腰杆：“怎么，前辈们要以势压人？”
赵无痕盯着林不凡看了良久，突然笑了：“有意思。这么多年，敢这么跟我说话的筑基修士，你是第一个。”
他收敛威压：“好，那就在这问。第一个问题——你是谁？来自何处？”
“在下林不凡，散修出身，来自北域一个小家族。”林不凡照搬楚灵儿的说辞。
“北域哪个家族？”
“家族早已没落，不值一提。”
“具体位置？”
“北域极北，冰原深处。”
赵无痕眼中寒光一闪：“你在耍我？”
冰原深处环境恶劣，连金丹修士都难以生存，哪来的修仙家族？
“不敢。”林不凡平静道，“事实如此。”
“那你的技术从何而来？宗门币系统、标准化生产、智能合约……这些东西，别说北域小家族，就是中州大宗也闻所未闻。”
“这是在下在一次古修士洞府探险中，偶然得到的传承。”林不凡说，“洞府主人自称‘天机老人’，留下传承后便坐化了。”
“洞府在哪？”
“探索完后，洞府自毁，已不存在。”
一问一答，滴水不漏。
但越是这样，赵无痕越是怀疑。
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本座要搜魂。”赵无痕突然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搜魂是修仙界最霸道的手段，强行探查对方神魂记忆，被搜魂者轻则神魂受损，重则变成白痴。
这是对修士最大的侮辱。
“赵长老，”陆青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搜魂有违天和，还请三思。”
他和周长老、陆明远等人赶到了。
“陆掌门是要阻挠？”赵无痕转头。
“不敢。”陆青云沉声道，“但林阁主是青云山区域有头有脸的人物，若随意搜魂，恐寒了其他宗门的心。”
“本座行事，不需要考虑这些。”赵无痕冷声道，“柳师妹，动手。”
柳如月应声上前，伸手抓向林不凡。
但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突然从下方射来，直取柳如月！
“谁？！”柳如月一惊，急忙后退。
冷月无声持剑挡在林不凡身前，眼神冰冷：“想动阁主，先过我这一关。”
“区区金丹初期，也敢放肆？”柳如月大怒，就要动手。
“等等。”赵无痕抬手制止，他盯着冷月无声，“你是……剑修？”
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子虽然只有金丹初期，但剑意纯粹，战力恐怕不弱于金丹中期。
“是又如何？”冷月无声持剑而立，毫无惧色。
“有意思。”赵无痕看向林不凡，“你这些手下，倒是一个比一个硬气。”
林不凡走到冷月无声身边：“前辈，搜魂之事，恕难从命。若前辈执意如此，那在下只能……拼死一搏了。”
“拼死一搏？”赵无痕笑了，“就凭你们？”
他身后的六名使团成员同时释放威压，六道金丹后期的气息如海啸般压向天机阁。
墨轩、姬小悠、肝帝狂魔等人咬牙顶住，但脸色越来越白。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够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甚至压过了元婴威压。
赵无痕脸色一变：“谁？”
天机阁后山方向，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走来。
那是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者，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手里拄着一根破旧的拐杖，看起来就像个行将就木的凡人。
但赵无痕瞳孔骤缩。
因为他竟然看不透这老者的修为！
不是隐藏修为，而是……对方周身笼罩着一层迷雾，连他的元婴神念都无法穿透！
“老人家是？”赵无痕警惕地问。
老者走到林不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小林子，没事吧？”
林不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没……没事。”
这老者他从未见过，但对方显然是在帮他。
“你是天机阁的人？”赵无痕问。
“算是吧。”老者笑笑，“在天机阁混口饭吃。”
“混口饭吃？”赵无痕不信，“阁下修为高深，何必在此装神弄鬼？”
“修为高深？”老者摇头，“老朽只是活得久一点而已。”
他看向赵无痕：“赵家小子，你师父是凌霄殿的‘凌云子’吧？”
赵无痕心中一震：“你认识我师父？”
“三百年前见过一面。”老者回忆道，“那时候他还是个金丹小子，现在都当上太上长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三百年前？金丹？
赵无痕冷汗下来了。
他师父凌云子，确实是三百年前结婴，现在是元婴后期，凌霄殿太上长老之一。
但这老者三百年前就见过师父，还称呼其为“小子”……
那这老者的辈分和年龄……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赵无痕语气恭敬了许多。
“名字啊……”老者想了想，“太久没用，都快忘了。你就叫我……天机老人吧。”
天机老人？！
林不凡刚才编造的那个传承来源？！
赵无痕猛地看向林不凡，又看向老者，心中惊疑不定。
难道林不凡说的都是真的？真有天机老人这个存在？
“前辈，”赵无痕小心翼翼地问，“林不凡的传承，真是您所授？”
“算是吧。”老者点头，“我看这小子顺眼，就传了他点东西。怎么，有问题？”
“不敢。”赵无痕连忙道，“只是……前辈的传承太过惊世骇俗，引得七大宗门关注，所以才派我们来调查。”
“调查什么？”老者淡淡道，“我传我的，他学他的，碍着谁了？”
“这……”
“还是说，”老者话锋一转，“你们觉得，这些东西不该传出来？就该让那些大宗门继续垄断技术，让低阶修士永无出头之日？”
这话诛心。
赵无痕冷汗涔涔：“前辈误会了……”
“误会不误会，你们心里清楚。”老者拄着拐杖，“回去告诉你师父，告诉七大宗门，天机阁的事，我老人家管了。想动天机阁，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他顿了顿，拐杖轻轻一点地面。
无声无息间，整个青云山区域的灵气突然一滞。
紧接着，所有修士都感觉到，天地间多了一种无形的“规则”——一种禁止对天机阁动手的规则！
言出法随？！
赵无痕骇然。
这至少是化神修士才有的手段！
“前辈……您是化神……”他声音都在颤抖。
“化神？”老者笑了笑，“算是吧。”
他看向赵无痕等人：“现在，可以走了吗？”
“是是是，晚辈这就告退。”赵无痕如蒙大赦，带着使团成员仓皇离去。
一场危机，就这么化解了。
等使团走远，老者转头看向林不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小子，演技不错啊。”
林不凡苦笑：“前辈才是，差点把我吓死。”
“不这样，怎么唬住他们？”老者嘿嘿一笑，身形开始变化。
粗布麻衣变成了青袍，佝偻的身躯变得挺拔，苍老的容颜变得年轻——赫然是林不凡的样子！
“分身术？”姬小悠惊呼。
“不止。”林不凡的分身笑道，“还有‘规则模拟’，刚才那个言出法随的效果，是我用系统Gm权限模拟出来的，只能持续三天。”
“三天后呢？”墨轩问。
“三天后，他们就会发现不对劲。”林不凡本体说，“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三天内，做好应对。”
他看向众人：“现在情况很清楚了，七大宗门已经盯上我们，一个赵无痕走了，还会来更厉害的。我们必须加快步伐。”
“怎么做？”王富贵问。
“三件事。”林不凡沉声道，“第一，宗门币系统全面升级，开放所有技术文档，让所有人都能学习、使用。技术要扩散，不能只掌握在我们手里。”
“第二，标准化生产的技术，全部公开。炼丹、炼器、制符、阵法……所有行业，我们免费培训。”
“第三，”他顿了顿，“启动‘火种计划’。”
“火种计划？”
“对。”林不凡点头，“挑选一百名核心弟子，带着所有技术资料，分散到南域各地，甚至去其他域。万一我们被灭，至少技术能传下去。”
众人沉默。
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另外，”林不凡看向远处，“我要去一趟青云门，见陆青云。”
“现在去？”姬小悠担忧，“太危险了吧？”
“必须去。”林不凡说，“青云门的态度很关键。如果他们选择站在七大宗门那边，我们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如果他们不站呢？”
“那就……”林不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赌一把。”
当天下午，林不凡独自来到青云门。
凌霄殿内，陆青云和周长老正在等他。
“林阁主，今日之事……”陆青云欲言又止。
“陆掌门不必多言。”林不凡摆摆手，“青云门的处境，我理解。”
他开门见山：“我只问一句——如果七大宗门真要灭天机阁，青云门会如何选择？”
陆青云沉默良久，缓缓道：“青云门传承千年，不能毁在我手里。”
这是委婉的拒绝。
林不凡点头：“明白了。”
他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周长老突然开口，“林阁主，你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那位天机老人前辈……”
“前辈云游四方，不一定能及时赶回来。”林不凡说。
这是实话——那“前辈”根本就是他自己假扮的。
陆青云和周长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忧虑。
“林阁主，”陆青云最终道，“青云门不能明着帮你，但可以……暗中支持。资源、情报、甚至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我们可以做。”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承诺。
林不凡笑了：“足够了。”
他拿出一枚玉简：“这是宗门币系统的完整技术，以及标准化生产的所有资料。青云门可以自由使用，甚至……传给其他可信的宗门。”
陆青云接过玉简，神念一扫，震惊道：“这……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就这么给我们？”
“技术只有传播开来，才有价值。”林不凡说，“如果我死了，至少这些东西能留下来，改变这个世界。”
说完，他转身离开。
走到殿门口时，他停住脚步，回头：“陆掌门，周长老，保重。”
望着林不凡离去的背影，陆青云久久不语。
“掌门，”周长老低声道，“我们真的不能……”
“不能。”陆青云摇头，“七大宗门联合，不是我们能对抗的。能暗中支持，已经是极限了。”
他握紧手中的玉简：“不过……他说的对。技术只有传播开来，才有价值。”
“掌门的意思是……”
“把资料复制，传给所有与我们交好的宗门。”陆青云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既然要变，那就让这变化，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