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踏足堕神渊那混乱狂暴的地域,众人虽暂时摆脱了归墟死域的绝对死寂,但心情并未轻松半分。失去了穿空梭,个个带伤,灵力消耗巨大,更要命的是,在这神识严重受限、空间结构支离破碎的绝地,他们彻底迷失了方向。
云珩长老手中那蓬莱特制的定航罗盘已彻底失灵,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咔”的一声轻响,灵光尽失,化为凡铁。
“这下糟了……”一名金丹暗卫看着四周千篇一律的扭曲光流与狰狞山壁,声音带着绝望,“没有指引,我们恐怕要永远困死在这里了。”
沧溟长老脸色铁青,他尝试以自身神识强行突破此地的混乱法则压制,但元婴八层的神识在此地也如同陷入泥沼,延伸出不足十里便难以为继,且反馈回来的信息混乱不堪,根本无法辨别方位。
林雪瑶默然不语,仙剑低垂,清冷的眸子扫视着周围,试图寻找任何一点不寻常的痕迹,但入目所及,唯有永恒的混乱与毁灭。即便是她,此刻也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韩七被云珩长老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他闭上双眼,并未像其他人一样试图用神识蛮横探查,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体内那重塑后的元婴一层道基之中。
与之前追求力量磅礴、神识覆盖广阔不同,此刻的他,力量虽弱,但对自身、对道则的感知却异常敏锐与纯粹。他放弃了“看”清整个世界的徒劳,转而专注于“感受”自身与这片天地的细微联系。
他感受着脚下大地那沉寂中蕴含的古老悲怆,感受着空气中混乱能量里夹杂的一丝极淡的、属于外界正常天地的“生”之气息,更感受着体内镇魔碑虚影与这片堕神渊深处、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寂灭道则之间,那丝微弱的、如同蛛丝般纤细却又真实存在的共鸣与排斥。
种种感知,纷繁复杂,如同无数条交织的丝线。若在以往,他定会因其混乱而心烦意乱。但此刻,他那颗在归墟死域中经历过极致“静”与“寂”洗礼的道心,却如同明镜,清晰地映照出每一条丝线的来龙去脉。
他“听”到了混乱能量中,那一缕微弱“生”气的来源方向;他“触”到了脚下大地那悲怆意志流淌的轨迹;他更通过镇魔碑虚影,捕捉到了那寂灭道则影响相对较弱的区域——那往往是与此地本源排斥最强,也最可能是通往“外界”的方向!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寻路”方式,不依赖神识广度,不依赖法器指引,只依赖于自身对大道本质的感悟,以及对周遭环境最细微变化的洞察。
片刻之后,韩七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明澈。他抬起手,指向一个能量流动看似最狂暴、空间褶皱最密集的方向。
“走这边。”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云珩长老一愣,下意识地问道:“韩长老,你确定?那边看起来……”
“相信我。”韩七打断了他,目光平静地看向沧溟和林雪瑶,“那里的‘混乱’只是表象,其内核的法则排斥最强,能量虽狂暴,轨迹却相对‘有序’,是此地混乱中的一线生机所在。”
沧溟长老深深看了韩七一眼,他虽无法理解韩七是如何判断的,但一路行来,此子已创造了太多奇迹。尤其是经历了归墟死域那番际遇后,他感觉韩七身上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直指事物本质的气质。
“好!依你所言!”沧溟长老不再犹豫。
林雪瑶也微微颔首,仙剑指向韩七所指方向,湛蓝剑光再次亮起。
众人重整旗鼓,朝着那片看似绝境的区域进发。
果然,甫一进入该区域,遭遇的危险远超之前。密集的空间裂缝如同无形的刀网,狂暴的能量乱流凝聚成各种狰狞的怪物形态,疯狂扑来。众人的护体灵光频频告急,伤势再度加重。
但正如韩七所言,这里的能量流动虽狂暴,却隐隐遵循着某种对抗此地核心寂灭意志的“秩序”,只要找准其流转的间隙与规律,总能于必死之局中找到一线缝隙。
韩七虽无力直接参与战斗,但他的指引却精准得令人心惊。他总能提前预警最危险的空间裂缝出现的位置,指出能量乱流中最薄弱的环节,甚至偶尔会让大家停下脚步,静静等待片刻,然后便会有一次小范围的能量潮汐自然平息,或者两条空间裂缝相互碰撞湮灭,恰好为他们让开道路。
他仿佛成了这支队伍的“眼睛”,一双能看穿混乱表象,直指法则本质的眼睛。
在这种精准到极致的指引下,队伍虽然行进缓慢,步履维艰,却始终在向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前进,未曾陷入真正的死局。
数日后,当众人合力击溃一波由纯粹煞气凝聚的魔影后,前方那令人窒息的混乱能量,陡然一清!
一片相对稳定、弥漫着稀薄但正常天地灵气的山谷,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山谷之外,虽然依旧能看到堕神渊那标志性的昏沉天空与扭曲光带,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混乱与毁灭意蕴,已然大大减弱!
他们……竟然真的找到了离开堕神渊核心区域的路径!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一名金丹暗卫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云珩长老和沧溟长老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看向韩七的目光,充满了复杂与惊叹。此番若无韩七那神乎其神的指引,他们绝对会迷失在那片永恒的混乱之中,直至力竭而亡。
林雪瑶收剑而立,看向韩七的目光中,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与一丝……认可。
韩七靠在一块山岩上,剧烈地喘息着,连续的感知与指引对他虚弱的神魂是不小的负担。但他看着那片正常的山谷,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如释重负的弧度。
力量可以跌落,境界可以停滞,但只要道心不灭,对“道”的领悟不息,便总能于绝境中,寻到那一线微光。
他抬头望向山谷之外那广阔却依旧危机四伏的天地,目光再次变得坚定。
葬神渊之行,九死一生,修为暴跌,但也让他触及了更深层的大道奥秘,知晓了前路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