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也感觉出了不对,本来犯这种错不大不小,丫鬟定要处理,给客人赔礼就罢了。可现在好像是有哪里不对了。
到了女席,小姐们个个低头,看似吃东西,没谁真往嘴里送。
客气话说过,也只是得了几个尴尬的笑脸。
席上只能先这样了,还得紧着给那两位小姐去赔礼。景卿,景慧当然不用理会,她们回自己房里换衣就好了,另两位小姐不知带没带备用的衣物,如果没带得给找两身过来。
李氏和景华到了客院,今日客院做了安排,在院中竖起一排屏风,女客进门左转,东侧的房屋供女客暂时休息,男客进门右转,西侧的房间供男客暂时休息。
李氏与景华向左侧行来,有两个丫鬟在外守着,屋里隐隐有抽泣声传了出来。这二位小姐不肯换衣,只是哭,二位小姐的娘亲也过来了,正在安慰。
李氏进屋不明就里,不过是脏了衣服,换过就是何必如此。
二位夫人尴尬的笑着:“季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姑娘脸皮嫩,失礼了。我们劝劝就好了。”
李氏不明白,湿了衣衫是丢了面子,可也不至于如此。丫鬟忙到夫人耳边,耳语几句,李氏的脸色也变了。
公爹养府妓,脸上刻字她是知道的,可府妓怎么会到了自家府里,还到了女席。回过神来才看着景华,她怎么把府妓带了回来。
李氏也不知话该怎么说了,换谁家的小姐也得哭上一场,大家千金扶了个妓女起身,好说不好听。
另一位小姐,虽没打也没扶,可被妓女泼了一身的汤,也不好听。
如今说的越多,只会让两位小姐越下不来台,季夫人赔过了礼,让二位夫人好生安慰一下自家姑娘,改日再登门赔罪。
二位夫人不敢得罪伯夫人,只能客气推辞。
李氏退出了客院,现在景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秦姨娘的阴毒,让她防不胜防。
李氏又匆匆到了柴房,她要亲眼见见这个府妓。银儿被五花大绑的扔在柴房里,再没了生的希望。这与之前想的不一样,之前的说法是去了花钿,照常伺候,季家人发现肯定会把她拿下。就看顾家丫鬟的身份,能不能把她押回顾府了。
可现在是惊了女眷,在小姐们的席上出了事情。国公府里规矩森严,敢靠近内院都得死,别说接触到了小姐们,还惊了一众小姐。
李氏进门,婆子抓着银儿的头发让她抬起了头,果然脸上是一个金色的妓字。
景华呆立,虽只听二哥说起过,但亲眼见到是另一种感觉了。好好的人,竟如此羞辱,生为季家女,面对这姑娘只觉无地自容。
李氏气的捶胸,可她现在也不能把景华如何,顾乘风的态度明摆着,今日都跪了,景华在顾家是有份量的。公爹的态度也是明摆着的,她再恨也得忍了。
只得指了银儿:“给我把她乱棍打死,尸体留着给顾家交待。
银儿闭眼,知道如何求都没用了,婆子应了“是”,单等夫人小姐出去,就能动手。
景华淡淡道:“放了她,我带她走。”
李氏回头“你说什么?你带她走,你疯了不成?”
“母亲,是我疯了?还是爷爷疯了?好好的姑娘糟蹋了不算,还要给脸上刻这么个字。
小姐们看一眼碰一下都哭的要死要活,她是犯了多大的罪,要经历这些?
人是我活着带来的,我就得活着带走了,您不能打杀了她。”
李氏气得发抖:“这顾家的妾就这么威风吗?你把这么个东西带回来,把景云好好的回门宴弄成了这个样子,我还不能打杀了她?”
景华半分不让:“女儿是妾不假,尊的不是父母之命吗?人是女儿带回来的,但不是娘的安排,至于出这么大的丑吗?如今娘又要一顿乱棍留具尸体,女儿浑身是嘴说的清吗?
人死了,回顾府是女儿的错,在季家也是女儿的错,女儿不傻,纵然要她死,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了再打死也不迟。这是顾家的奴婢,女儿嫁的人杀个人还是会的,不劳母亲粘了血腥。”
李氏气的直喘,用手点指着景华“你,你,你敢威胁我”
“女儿不敢,女儿不知哪句说错了,要不咱们到前面找爷爷评评这个理,看是谁错了。”
李氏说不过景华,只能硬来:“来人,把三小姐请回屋里去。”
景华一步迈到银儿身旁,顺手拿了把柴刀,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娘动一下试试?顾将军的名声您知道?您试试我死在这里他管是不管。”
李氏后退一步,婆子们哪里敢动,李氏不敢相信一向乖巧的女儿这是怎么了:“景华,你真疯了不成?”
“女儿现在没疯,再逼就真疯了。把银儿放开,我带她走,娘不放就把我们两个一起打死。
否则女儿到处去说她是二姐带回来的,二姐什么名声娘知道,我看她能不能活。”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季景华,我看你是真疯了,前厅还开着宴呢,你就算要带她走,总也得等席散了吧?”
“娘,等席散了,我带走的就只会是一具尸体了吧?这么多年了,娘的手段女儿不知吗?娘还是省省心,现在就放我们走。”
“半路离席而去,你怎么和老爷子交待?怎么和顾将军交待?”
“女儿出的是季家的门,坐的是顾家的车,有什么不好交待的。女儿不怕,娘不用劝了。”
李氏气的头疼:“好,好,你是嫁出去的人了,我管不得你了,我放你走,可别怪娘没提醒你,你不给个交待,有人得给交待,别怪娘狠心,你前脚走,我后脚把刘姨娘送国公府里去。我看你爹爹护不护得住。
景华愣住,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手也有些松了。李氏得意,语气也软了下来:“景华,总归你叫了我十几年的娘了,娘哪能不疼你,这事你放心,娘会有说法的。听话别闹了。”
景华扔了刀跪了下来,泪珠点点:“娘,女儿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做。二姐和我在同一个府上,您要压着我,您要踩着我给二姐寻出路。
可是娘,这样真是对二姐好吗?
娘别忘了我们姐妹是怎么嫁了的。爷爷待二姐有半丝不同,二姐至于出事吗?爷爷让江肖娶了二姐真是为了二姐吗?
娘信不信,有用的是卫锦,二姐一样得嫁卫锦。可顾乘风和江肖到底有什么用娘知道吗?那些男人在做什么娘知道吗?
江肖真怕了爷爷吗?怕了他敢把二姐扔在那里宠妾室。
怕了他敢为个妾室把三哥吊一夜吗?
可不怕他又为什么娶了二姐?
娘什么都不知道,就想着像您一样先拿稳内宅。娘争内宅是爹爹拿您当妻,二姐呢?娘确定江肖拿她当妻了吗?您就开始争了,您就要先把我压了。
秦姨娘的手段您看到了,相信也听到了。她是和二姐没关系,可江姨娘有呀。二姐压了江姨娘,秦姨娘让一步了吗?
我总比秦姨娘对二姐好些吧?您把我压了,让二姐一人去对付江姨娘和秦姨娘吗?
娘,二姐是您的亲女儿,您这是在帮她还是害她。”
这回轮到李氏愣在了当场。
景华又磕了个头:“娘,我刚进门秦姨娘就步步紧逼,内宅之争有这样的吗?
顾将军可是给您磕了头的,管一个妾的爹娘叫岳父岳母。这得是多喜欢我,多敬着爷爷,可他就是不管一个贱妾在府里闹腾。
娘您还看不出吗?我和二姐不是人,是棋,您弄不清楚这棋要如何用,争什么都是空的。我和二姐现在是争宠争地位的时候吗?我们得先保了命才行呀。”
李氏身子有些软,她能听懂景华的话是对是错。
景华又磕头:“娘,我求您了,放我走,放这个丫鬟走,现在您还能做主,等爷爷知道了就来不及了。我们不知道爷爷要做什么,就不会知道爷爷要怎么处理这事。
对我们有什么影响,我们一点也不清楚,顾家的人真死在了季家,是福是祸娘真能知道吗?到时奈何不得爷爷,我们姐妹能有活路吗?”
李氏无力的挥了挥手:“别说了,松绑,送三小姐出门。”
婆子们应了,松开了银儿,银儿不敢置信的看向季姨娘,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
景华也不多言,起身拉银儿:“想活命快走。”
银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给姨娘磕了个头,随着姨娘离开。
崔妈妈紧追,景华泪眼看着崔妈妈:“妈妈别跟着了,我把你的身契给了秦姨娘,您先在府里别出去,她不能拿您如何,待我要回身契您再出门。
崔妈妈脚步停下,抹着泪看着小姐离开。从小看大的孩子,就这么孤单的一个人走了,那府里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李氏稳了稳心神,让自己镇定了一会儿,才转回了前院。前院依然开着宴席,看起来一切正常,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