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雾夜。
林凡趴在加油站顶棚生锈的钢梁上，在这里，腐烂的空气稍微稀薄些。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眼底深处泛起一层幽幽的蓝光。
星瞳开启。
视野中的紫色迷雾被强行剥离，世界的轮廓以一种高对比度的绿色线条形式呈现。下方，魏天成的车队围成了一个防御圆阵。最中央那辆改装过的依维柯防暴车，车顶竖着几根粗壮的天线，显得格外扎眼。
通讯车。
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贴着轮胎阴影移动。
赵刚。
这人走三步停一步，手里捏着什么东西，目光死死盯着那辆通讯车。在这个距离，林凡甚至能看清赵刚额角渗出的冷汗，以及他那只插在裤兜里、紧紧攥着的手。
果然来了。
厉沉那个废物即使断了腿，也不肯安分。
林凡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带着一丝早就看穿一切的嘲弄。
下方的阴影里，两双眼睛瞬间亮起。
黑豹和灭霸一直潜伏在油罐车底盘下。听到信号，黑豹抖了抖身上的露水，无声地站起。灭霸则是咧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獠牙，肌肉紧绷，显得有些亢奋。
林凡顺着立柱悄无声息地滑下，落在两狗中间。
“看到那个两条腿的没？”林凡压低声音，下巴朝赵刚的方向点了点。
灭霸鼻子喷出一股热气：“我去咬断他的脖子。那家伙身上有股让我讨厌的骚味，那是怂包的味道。”
“那是消毒水的味道。”林凡瞥了这只满脑子暴力的恶霸犬一眼，“不用你杀人。那是魏天成的地盘，见了血，我们不好收场。”
他转头看向加油站外围的一堆废旧油桶，那是工兵连用来当临时路障的。
“灭霸，你去那边。”林凡的声音冷硬，“把那些铁桶撞翻，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让所有人都以为有变异兽袭营。”
灭霸有些不满地打了个响鼻，似乎觉得这任务不够血腥，但在林凡冰冷的注视下，它还是夹着尾巴缩了缩脖子：“知道了，老大。”
“黑豹。”林凡看向这只沉稳的卡斯罗，“你守在医疗车附近。如果厉沉那个残废想趁乱搞事，别客气，给他留点纪念。”
黑豹沉默地点点头，转身没入浓雾，像一道黑色的幽灵。
林凡收回目光，重新锁定赵刚。那家伙已经摸到了通讯车门边，正掏出一把万能钥匙试图撬锁。
动作很熟练，看来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
“动手。”林凡在喉咙里短促地低吼一声。
几十米外，灭霸猛地助跑，庞大的身躯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狠狠撞在那堆空油桶上。
哐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紧接着是油桶滚落水泥地的轰鸣，在空旷的加油站内激起层层回音。
“敌袭！”
“三点钟方向！有情况！”
“别睡了！全员警戒！”
原本昏昏欲睡的哨兵瞬间炸了窝，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慌乱地刺向声源处。紫雾翻涌，人们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油桶间横冲直撞，恐惧瞬间放大了想象，有人甚至拉动了枪栓。
“别开枪！小心跳弹！”魏天成的咆哮声从指挥车里传出，“一排去查看情况！二排守住车辆！”
整个营地乱成一团。
就是现在。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一堆乱滚的油桶吸引，赵刚咬着牙，猛地扭动钥匙，咔哒一声，车门开了。他像只受惊的老鼠，一头钻进了通讯车，反手锁死车门。
几乎是同一秒，一道白色的残影掠过满地泥泞。
林凡四肢着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在车门关闭的前一瞬，利用助跑惯性，猛地跃上车顶。
利爪扣住湿滑的铁皮，发出极其细微的刮擦声，被远处的嘈杂声完全掩盖。
他趴在车顶天窗旁。
透过钢化玻璃，车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赵刚正满头大汗地扑在操作台前，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屏幕的蓝光映照着他扭曲而焦急的脸。他从兜里掏出厉沉给的那个金属吊牌，照着上面的数字输入秘钥。
“快点……快点……”赵刚嘴唇哆嗦着，眼神时不时惊恐地瞥向窗外。
设备指示灯由红转黄，那是预热信号。
林凡眯起眼，脑海中快速计算着方案。
这辆车的通讯设备经过军方改装，天窗是加固锁死的。如果强行砸碎玻璃，动静太大，而且赵刚手里有枪，狭小空间内自己是活靶子。
林凡的目光落在车顶后方的通风口上。那里装着一个排气扇，但这辆老式防暴车的排气扇护网早就锈迹斑斑。
他爬过去，伸出利爪，扣住护网的边缘。
刚进阶二级的力量在这一刻爆发，肌肉如绞索般拧紧。
咯吱。
生锈的螺丝发出痛苦的呻吟，铁丝网被硬生生扯开一个口子。
这时，车内的设备发出“滴”的一声长鸣。
屏幕上跳出一个进度条：【正在搜索卫星频段……加密通道握手请求中……】
该死！
林凡不再顾忌声响，身体像液态一样，硬生生挤进了那个狭窄的通风口。塑料扇叶被撞碎，锋利的断茬划过他的背脊，割开皮肉，但他感觉不到疼。
“谁！”
车内的赵刚听到头顶异响，猛地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在黑暗中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眼睛。
“白狗！”赵刚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秘钥吊牌哐当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通风口就是一枪。
砰！
子弹打在通风管道壁上，火星四溅，震耳欲聋。
林凡在枪响的瞬间已经松开爪子，身体如自由落体般坠入车厢。他在半空中强行扭腰，避开了枪口指向，四爪落地时，直接踩在了操作台上。
键盘被踩得粉碎，火花爆裂。
赵刚惊恐地后退，背脊撞上铁柜。他想要再次扣动扳机，却发现眼前这只白狗竟然没有扑上来咬他，而是……死死盯着那块显示屏？
屏幕上，进度条正疯狂跳动。
【信号连接……50%……】
林凡没有理会赵刚的枪口。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赌这个怕死的懦夫不敢乱开枪打爆这里的精密仪器，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凡抬起前爪，弹出如刀锋般的指甲，狠狠挥向那台军用电台的主机箱。
滋啦——！
厚实的金属外壳被硬生生撕开三道豁口，里面的电路板暴露出来。
“住手！你这畜生！”赵刚红了眼，这可是厉营长拿命换来的机会。他扔掉手枪，抄起旁边的灭火器就砸了过来。
林凡侧身一闪，灭火器砸在控制台上，又砸烂了一排仪表盘。
趁着这个空档，林凡张开嘴，对准主机箱里那团错综复杂的排线，狠狠咬了下去。
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麻痹感让他的肌肉一阵痉挛，嘴里充满了焦糊味和铜臭味。但他没有松口，上下颚猛地用力一合。
啪！
一簇耀眼的电火花炸开，通讯车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焦糊味弥漫。
“完了……”赵刚手里依然举着那个灭火器，却怎么也砸不下去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林凡松开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舌尖有些发麻，大概是被电伤了。
他转过头，冷冷地看着赵刚。
赵刚被那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手脚并用地往角落里缩：“别……别过来……我是人……杀人犯法的……”
林凡没兴趣杀这种小角色。
他抬头看向那块已经黑屏的显示器。
在那最后的一刹那，在那簇电火花炸开的前零点一秒，他分明看到进度条跳到了尽头，那个绿色的【SENd】指示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发出去了吗？
还是只发出了一半？
这种不确定性让林凡心里涌起一股烦躁。厉啸天，那个未曾谋面的三阶强者，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哪怕只有一个残缺的信号片段，只要被有心人捕捉到，后果都不堪设想。
车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魏天成的喝骂声。
“把门撞开！快！”
林凡最后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赵刚，那种眼神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他转身跃上操作台，顺着那个破碎的通风口钻了出去。
刚一出车顶，紫色的浓雾便重新包裹了他。
远处，灭霸还在跟几个拿着防爆盾的士兵玩捉迷藏，把那片区域搞得鸡飞狗跳。
“撤。”
林凡发出一声短促的吠叫，声音穿透迷雾。
正在撞击盾牌的灭霸立刻停下动作，朝着士兵们龇了龇牙，转身钻进了黑暗。
一分钟后。
魏天成带着人撞开了通讯车的门。
手电筒的光柱照亮了狼藉的车厢。满地碎玻璃，冒着黑烟的电台，还有缩在角落里神志不清的赵刚。
“怎么回事！”魏天成一把揪起赵刚的领子，脸色铁青，“谁让你进来的？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赵刚颤抖着手，指着头顶那个破损的通风口，嘴唇哆嗦着，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说话！”魏天成怒吼。
“狗……白狗……”赵刚终于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它吃电线……它是鬼……”
魏天成松开手，任由赵刚瘫软在地。他走到报废的电台前，看着那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又看了看被整齐咬断的主板排线。
又是它。
“团长。”旁边的通讯兵检查了一番设备，脸色难看，“主板烧了，备用线路也断了。但这台机器有断电保护缓存发送功能……”
“直接说结果。”魏天成声音冰冷。
“最后一组信号……可能发出去了。”通讯兵咽了口唾沫，“虽然很短，而且不完整，但如果有专业的接收设备，还是能破译出来的。”
魏天成猛地转身，看向车门外那浓得化不开的紫雾。
这只狗，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它只是想报复厉沉，为什么要毁掉通讯设备？除非……它知道厉沉想干什么。
一只狗，预判了厉沉的求援，并实施了拦截？
魏天成感到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爬了上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利用这只聪明的变异兽，但现在看来，这只野兽的智慧，早已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加强警戒。”魏天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今晚谁也不许睡。还有，把赵刚关起来，等厉沉醒了，让他给我一个解释。”
……
营地外围，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树下。
林凡舔舐着爪子上的血迹。
机灵鬼蹲在他旁边，有些意犹未尽：“老大，刚才那个铁盒子是什么玩意儿？我看那些两条腿的人好像很紧张。”
“那是催命符。”
林凡吐掉嘴里的焦糊味，目光投向北方漆黑的夜空。
信号发出去了。虽然只是微弱的一瞬，但在这个充满变数的末世，哪怕是一丝涟漪，也足以引来深海巨鲨。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厉沉必须死。
而且，要在厉啸天的援军赶到之前。
林凡站起身，前腿微屈，那是随时准备扑杀的姿态。
“走吧。”
“去哪？”黑豹问。
“找个地方磨磨牙。”林凡转身没入黑暗，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雾气中回荡，“接下来，我们要杀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