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一不敢搭话，他心里也想一双儿女想得很。
农场的这段时间，俩人身上的傲气都已经磨没了，人也老了好多，一点看不出曾经的意气风发和知性优雅。
在这里他们见识到了人性真正的恶。
刚到这里那会儿，负责农场的管事老朱就找人将他们所带的东西全部搜刮走。
还好姜瑾第二天赶来帮他们把东西追了回来，要不然他们这两个月都熬不下去。
虽然有姜瑾打过招呼，那些人明面上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但暗中给他们穿不少小鞋。
今天分口粮时，那管仓库的瘪三又故意克扣了他们半斤苞米面，说是“损耗”。
张珂想争辩两句，被苏诺一死死拽住胳膊拉走。
他知道，争也没用，只会换来明天更重的挑粪任务。
张珂搅着锅里寡淡的糊糊，声音低哑：“这点粮食，掺多少野菜也撑不到月底……诺一，我这心里头，慌得很。”
苏诺一搓着冻僵的手，半晌才挤出一句：“……熬着吧，总能熬过去。想想孩子们，想想咱爸，咱得挺住。”
可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空落落的。
窗外，北风裹着黄土，狠狠刮过破败的窗纸，凄凉地呜咽。
第二天天不亮，姜瑾背着包裹抄小道来到苏诺一他们住的牛棚。
木门响起三长一短的“咚咚”声。
这是此前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张珂从床上惊坐起，推了推身边还在熟睡的苏诺一，“诺一，是小瑾。”
苏诺一披着棉袄下炕，木门“吱呀”一声，他小心的探头看着门外。
见来人正是姜瑾，赶忙将门打开，把人拉进屋。
“小瑾，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别来吗？”
苏诺一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却带着关心。
姜瑾放下包裹，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诺一叔，张姨，这些是小遇和弟妹寄来的特产，还有这两瓶药丸。”
“这是十斤苞米面和几斤腊肉，你们先吃着，过几天我再给你们送粮过来。”
张珂上前一步抓着姜瑾的手急切地问道：“悠悠他们怎么样，言言怎么样？他们都还好是不是？”
姜瑾回握住张珂变粗糙的手，“张姨不用担心，他们很好，小遇说言言最近都长壮实了，过完年就可以去上学。”
“还有这两瓶药丸是弟妹做的，她给我们都寄了不少。云儿的身体也多亏了弟妹的药丸，这些药丸你们一定要收好，关键时候能救命，用法我都这在这张纸上。”
姜瑾低声叮嘱，他不能在这里久留，被人看见了容易落人把柄。
爷爷说过，只有他们姜家完好无损才能护苏家平安。
苏悠又是他和妻子的大恩人，昨天下午他们去医院检查了，医生都说妻子的情况称得上奇迹。
那么严重的贫血居然能补回来。
苏诺一连忙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小瑾，你这份情，我们记下了。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张珂眼眶一红，紧紧攥着那两瓶药丸，“是啊，快走吧……天快亮了，万一被人撞见，可不得了。”
姜瑾匆匆应了声“嗯”，身影一闪便消失在灰蒙蒙的晨雾中。
*
疆省科研基地里，姜修已经不眠不休的工作三天三夜了。
这组数据他来来回回核算无数遍才找到错处在哪儿。
他长吁一口气，准备再次埋头核算，心脏处突然传来巨痛，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胸前的衣襟。
眼前一阵发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脑海中突然闪过老幺寄来的药丸。
他慌张地打开抽屉拿出装着回春丸的药瓶，倒出一粒，就着冰凉的茶水一口吞下。
药丸入喉，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滑下，在胸腔中弥漫开来。
原本超负荷的身体如枯木逢春，由内到外的焕发生机。
所有的不适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他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刚才那一瞬间的黑暗和剧痛，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神的触摸。
幸好……
这药丸的效果堪称神速，若非亲身经历，他实在难以相信弟妹苏悠竟能制出如此奇药。
休息片刻后，整个人神采奕奕，姜修不再耽搁，继续起身核算数据。
科研室的灯光昏黄，窗外天色渐明，远处传来几声鸟鸣，提醒他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姜修靠着那粒回春丸又熬了两天两夜，数据终于核算完成。
他将文件收拾好，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走出科研室大门时，妻子靳小昭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他出来，焦急的上前拉着他检查。
“你要吓死我吗？在科研室一待就一个星期，不吃不喝的，你是想死在里面？”
靳小昭边说边掉眼泪。
姜修眼底乌青，虽有回春丸支撑，面色依旧不好看。
他轻轻擦拭妻子脸上的泪水，柔声哄道：“对不起，让你担心。走，我们先回家。”
靳小昭轻颤着抚过姜修凹陷的脸颊和眼下的乌青。
“你看看你，都瘦脱相！”
她胡乱抹了把泪，用力地抓住丈夫干瘦的手腕，“走，回家。我用弟妹他们寄来的海货炖了补汤，这几天你得听我安排，好好在家休息。”
姜修任由她抓着，目光落在妻子布满泪痕的脸上，“好，都听你安排。”
左右现在核心数据已经核算完成，他确实该好好休息一下。
为了祖国繁荣昌盛，他都要好好保重自身，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趁着休息，还要打电话好好谢谢老幺和他媳妇儿，不然这次他怕是真走不出科研室的大门了。
*
姜遇这天早上在办公室接二连三的接到家里人的感谢电话。
先是大哥在电话里说大嫂和孩子现在都恢复了健康，谢谢他媳妇儿的药丸，还给他们寄了不少西北特产过来。
又说了农场里岳父岳母的情况，他们在那边很好，让媳妇儿姐弟俩放心。
姜遇电话刚挂，又接到远疆省二哥的电话，接着就是一番声情并茂的感谢。
“哈哈哈……”
挂完电话姜遇就趴在桌上大笑起来，真是过瘾啊！
小时候都是两个哥哥撵着他打，哪有像今天这样跟他说话客客气气的，就差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媳妇儿真给他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