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的大军,终于踏入了龙编城。
没有烧杀,没有抢掠,只有铁蹄踏过青石板路的冰冷回响。
大军进城的第一时间,魏延的命令便如同流水般下达。
“府库、兵甲库、粮仓!立刻派兵接管,清点造册,但有私藏者,斩!”
“老李!你带一队人马,让士家的人领路,即刻赶赴合浦郡,暂代太守之职!但有不从,先斩后奏!”
“其余交州各郡,挑选能干的将校赴任,皆照此办理!”
投降的士家官员们被刘备军的士兵“请”了出来,充当向导。
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走在曾经熟悉的街道上,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带着刀锋的寒意。
整个龙编城,乃至整个士家,都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便是血腥的清算。
魏延这头吃人的猛虎,已经磨好了爪牙,准备将士家这头老牛撕成碎片。
士家上下,人人自危,府门紧闭,连哭声都不敢发出。
然而,魏延接下来的第一个举动,却让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部下,都跌碎了下巴。
他没有升堂问罪,更没有传唤士家的任何人。
他换下戎装穿上了一身便服,在亲卫的护送下竟是亲自登门,前往士燮的府邸。
“将军,您这是……”
一名跟随魏延多年的老将满脸不解。
那剌更是急得捶打自己的胸甲:“将军!那老贼的府里,说不定就有埋伏!您怎么能亲自去冒险!”
魏延只是摆了摆手,脸上是一种让人看不懂的表情。
他到底要去干什么?
清算?羞辱?还是……
没人想得明白。
太守府,现在应该叫士府了。
当魏延踏入这座府邸时,所有士家的子弟都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连呼吸都停滞了。
士燮枯坐在堂上,看着这个毁掉了他一切的年轻人,缓缓走了进来。
他已经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然而,魏延却没看他。
而是环视了一圈这雅致的厅堂,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士府君,别来无恙啊。”
这句问候,让士燮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魏延没有理会他的惊愕,直接开门见山。
“我来,是想请府君出任一个新职位。”
士燮愣住了,满堂的士家子弟也愣住了。
魏延敲了敲桌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请士府君出任交州督学。负责在交州七郡兴办学堂,推广教化,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汉人。”
此言一出,士燮浑身剧震。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魏延。
他想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这个年轻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魏延看出了他的疑惑,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线。
“士府君,咱们做个交易。”
“我需要你士家在当地的名望,来稳住交州的人心,让那些交州的士绅大族安分守己。而你需要我大汉的宽恕,来保住你士家数百口的性命和富贵。”
“我用你,不是因为我敬重你,而是因为你好用。你答应,也不是因为你忠于我,而是因为你别无选择。”
“这笔交易,你做是不做?”
赤裸裸的阳谋,不带任何感情的交换。
士燮苍老的脸上先是愕然,随即是羞愤。
最后,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苦涩。
他明白了。
魏延要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名。
他要用士家这块几十年的老招牌,来为他自己的新政背书。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诛心。
许久,士燮闭上眼睛,沙哑地吐出几个字。
“好……好。老朽我......答应你。”
紧接着,一道道足以颠覆整个交州的新政令。
从龙编府衙发出,张贴在了交州各郡的各个角落。
第一道政令,摊丁入亩!
废除人头税,将税收总额,按照田亩数量,分摊到每一亩土地上。
田地越多的大地主,交的税就越多。
而无地、少地的农户,负担骤减!
政令一出,无数贫苦百姓跪在告示前,泣不成声,对着魏延的府衙方向拼命磕头。
而那些以士家为首的豪强大族,则一个个脸色铁青。
这等于是在他们身上割肉!
第二道政令,以工代赈!
开仓放粮,大规模招募流民和无地农户。
兴修水利,开垦荒地,修建从苍梧到交趾的驰道。
管饭,还发工钱,干满三年,所开垦的荒地便可分给个人!
无数食不果腹的流民,找到了活路。
整个交州,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活力,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
第三道政令,针对乌浒等归附的蛮族。
授予“大汉属民”的正式身份,与汉人一样分田分地。
并从各部落中,选拔勇猛的战士和聪明的子弟。
编入军队,送入学堂,和汉人一视同仁。
那剌听到这个消息时,这个七尺高的山林猛虎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魏延的方向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将军!我那剌!我乌浒全族!这条命,从今天起,就是将军你的!”
他和他族人世世代代的梦想,竟然在今天实现了。
他们不再是蛮夷,而是大汉的子民!
那剌带着他的乌浒勇士,成了魏延新政最坚定、最狂热的执行者和拥护者。
谁敢阳奉阴违,他们的百炼钢刀第一个不答应。
老将李严跟在魏延身后,看着这一幕幕,已经震惊到麻木。
这些经世济民的手段,哪里是一个只知冲锋陷阵的将军能想出来的?
这分明是萧何、曹参之才!
与此同时,那些士家的子弟们,则被魏延“优待”了起来。
他们被强行安排了各种各样的“闲职”。
有的,被派去监督驰道修建,每天吃灰。
有的,被派去负责新政的田亩登记,亲手丈量着自家被“割”出去的土地。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魏延用着他们士家的名望,挖着他们士家的根基。
却有苦难言,连个屁都不敢放。
短短一个月。
整个交州,竟然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欣欣向荣。
民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士家转移到大汉的身上。
魏延的统治,甚至比士家经营数十年还要稳固。
他已经将整个交州,彻彻底底地,打造成了一个属于他大汉最南边的坚固堡垒。
这一日,魏延站在龙编城的港口。
海风吹拂,带来了咸腥的气息。
一艘艘大小不一的商船正在港口进出,将交州的特产运往远方,将中原的丝绸和瓷器运向海外。
他的目光越过这些商船,望向那一望无际,波涛汹涌的蔚蓝大海。
一个更加宏伟,更加疯狂的念头,开始在他心中悄然萌芽。
站在他身后的那剌,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片茫茫。
“将军,你在看什么?”
魏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问了一句。
“那剌,你想不想知道,这片大海的尽头,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