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冲锋舟里想象豪华游艇
小镇上一片安静,树枝落叶、碎纸片、塑料袋随风在街上飞舞。
佘凌站在路面,左右望着:“人都到哪里去了?”
娄劲飞道:“大战第二年就撤离了。虽然不是爆炸中心,但季风把东南方向的辐射云吹到这边,广州、深圳、福州、厦门都炸得很惨,云层像铅块一样压在天空,过了那一个冬天,镇上减员百分之六十,余下全体转移到山里。”
何剑玉道:“蒋缇,跟我来,把冲锋舟拖出来。”
佘凌转头:防汛抗旱物资储备中心。
三层楼建筑,那一块蓝色的牌子已经落下一半,锈迹斑驳,这几个大字却依然辨认得出。
“我也去瞧瞧。”
竹丹道:“我也要看。”
打开锁,何剑玉推动大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灾变之后,这里也给劫掠,我们到来之后,换了门锁,不过里面的物资缺失很大,帐篷基本都给人拿掉,防汛灯、移动式发电机也剩余不多,好在冲锋舟还留有一艘,我和劲飞费了好大力气,找来柴油,哪怕一路出海也够了。”
佘凌笑道:“幸好有冲锋舟,速度很快的吧?”
何剑玉点头:“从这里到上海,如果顺利,只需要两天,长江三峡,不能深度游了。”
佘凌道:“以后有机会再仔细看,现在只想尽快,你和娄警官送我们去上海,之后还要回家乡去,都赶时间,况且,我妈妈也受不了太久的颠簸。”
蒋缇与何剑玉启动拖车,搭上挂钩,佘凌与竹丹跑上二楼,“啪啪”的脚步声回荡在宽敞的库房中。
竹丹一低头:“蛇皮袋!”
佘凌眼睛一扫:“就这种东西剩得还多。”
一叠一叠摞在架子上,仓库中好多地方都空荡荡,但凡好用一点的,都给人搬光,唯独编织袋,大堆留在这里。
这种时候,少有人组织抗洪。
走在一排排草绿色金属架间,佘凌看着上面零落的物品:“军用水壶,还剩下三个,都带上;暖水瓶,不需要,容易破碎;救生衣,务必要拿;雨衣、雨靴,也拿上。”
“凌姨,看这个。”
佘凌转头抬眼一望:“真不错,还有乐器,敲锣打鼓,好像赛龙舟一样。”
下面传来招呼:“凌姐,竹丹,我们要走了。”
佘凌扬头高叫一声:“来了!”
与竹丹两个人抱了一堆东西,跑下一楼。
宽阔的江面,响亮的流水声,“哗啦哗啦”,持续不停。
佘凌站在岸上,放眼望去:“乌江画廊,从前一直很想来玩,总觉得就在不远处,来日方长,今天终于来到这里,却已经是核末世。”
娄劲飞从后备箱提出两个行李袋:“现在来看也不算晚,全免票,而且没有许多的人,不必看人的后脑勺。这艘冲锋舟,八人位,我们六个人,再加上行李,刚刚好。”
踩着踏板,竹丹捧了一叠救生衣送上船。
佘凌提着行李袋,走在她后面,看着船身在江水中微微浮荡,“重庆防汛”四个红色的仿宋体字,一晃一晃。
娄劲飞肩扛手提,搬了两个大背包、一个行李箱上来。
何剑玉与蒋缇,每个人双手双肩也是满满。
“全清空。”蒋缇放下行李箱,拍了拍手。
何剑玉看看尾端两个座位:“这种时候转移,还能携带这样多的物资。”
所以鹿丹想要留下阿姨,不是没有道理。
龙柏真站在舱门口,一件件递着东西:“穿上救生衣。”
第二排左边座位,佘凌坐下来,兴奋地拍着塑料座椅,两眼望向玻璃窗外:“真高档,好像游艇,从前看片子,富豪开游艇,海钓兜风,开party,现在我们也这样浪漫。”
娄劲飞坐在驾驶位,发动引擎,头向后一偏,微笑一下:“阿姨真有想象力。”
美剧自己也爱刷,那里面不时出现游艇,一应生活设施俱全,倘若是豪华游艇,更加不得了,水上豪宅,十几个人在上面开酒会,海上夜宴。
但这一艘防汛救护艇,只有硬塑料的座位,今天晚上,老人家不知要怎样睡觉。
也真亏阿姨想得开。
佘凌站起来,头碰到顶棚,又坐下来:“有顶棚,全封闭,遮风挡雨,不进水。这样一艘冲锋舟,总要几万块?”
何剑玉说:“我那次去见许部长,谈到交通工具,像这样一艘玻璃钢救援艇,战前政府采购价三万。”
“好贵!”
找小智兑换,只怕也要一万,幸好国安现成有船,否则自己刚刚存够十五万,买船马上又要减掉一万水晶。
好像上一次热气球,旧事重演。
冲锋舟在江水中逐渐加速,轰鸣着驶向前方。
佘凌打开阅读器,一阵轻快的竹笛声。
何剑玉:“什么曲子?”
“我看一下。‘我曾爱过一个人。’”
何剑玉笑道:“阿姨不晓得自己点开的是什么音乐?”
“‘每日蓝莓纯音乐频道’,一个合集,顺序播放,下一首是‘起风了’。”
风从后面舱门吹来,蒋缇理了一下吹乱的头发:“这样就有乘船旅游的氛围,凌姐的阅读器真是宝藏。”
何剑玉一乐:“所以我曾经想继承阿姨的阅读器。”
佘凌哈哈笑道:“你好聪明的。”
竹丹忽然伸手指向窗外:“快看!有人和我们一样在逃。”
佘凌倏地转过头去,天空中,热气球,与冲锋舟方向相同,正一路飘往东方。
佘凌只觉得头脑忽然翻转,又颠倒回原来的位置:“他今天才走么?”
何剑玉默默注视越升越高的草绿色飞行器,片刻之后道:“山上的那一件,大约来不及起飞,今天撤退到这里,启动备用气球,其实从这里升空,更安全一些。”
蒋缇道:“我也在担心,那样一个为人瞩目的人,倘若给抓住,不知会怎样。”
佘凌:“这就好像小说里,本以为一切结束,哪知留下一个伏笔。”
一般来讲,大反派潜逃,后面卷土重来。
热气球在高空,借助西南季风,高速向东飞去,航空速度总是超越水路,几分钟之后,便只剩一个黑点,又过两分钟,连这一个黑点也消失不见。
何剑玉脸贴在窗玻璃上,目光追随着那小小的影子,融入浩渺的天空。
两个小时之后,中午十二点,冲锋舟停在岸边,娄劲飞弯腰站起身:“午休吃饭,上洗手间不要走远。”
何剑玉与佘凌、龙柏真、竹丹先走进草丛。
十几分钟后,四个人回来。
蒋缇示意娄劲飞:该轮到我们。
五分钟后,何剑玉转过头,看到蒋缇走回船边,后面跟着娄劲飞,右手持枪,左右观望。
何剑玉招手:“快来!这牛肉拌饭很不错。”
得说阿姨真的很可以,本以为午餐只是吃压缩饼干,哪知方才蒋缇翻食品袋,鸡肉拌饭,西红柿面,质保十年救急粮。
虽说民用产品质保或有夸张——大约受了美剧影响,疫情加剧紧张,战前形成一个细分市场,爱囤末日口粮——不过现在,距离核大战只有四年,这些国产救生食品,安全性应该也还行。
只不过……
“劲飞,有哪里不对劲?”何剑玉压低声音。
娄劲飞微微皱眉:“蒋缇有枪。”
真够可以。
蒋缇方便完,站起身:“现在我来警戒。”
自己说:“放松一点,周围暂时没有动静,而且我……”
上厕所的时候,食指也扣在扳机上。
转过身来,看到蒋缇手伸向腰间,拔出一支手枪,熟练地打开保险,四处张望,随时准备射击。
自己大瞪着眼睛,背对蒋缇,拉开裤链。
两把枪,安全系数确实提高一倍。
何剑玉心脏一抽:“她们可能有三把枪。”
娄劲飞:“也可能是四把。”
竹丹十一二岁,可以配一支小手枪。
仙女山营地医院,雪白的病室内,一个年近六旬的女人,在一张钢丝床前俯下身,问道:“鹿警官,感觉怎么样?”
床上年轻的女子:“医生检查过了,正在愈合,没有感染,住进医院,就更安心些,谢谢专员来看我。”
专员点点头:“我刚才也问过医生,你的主治医,那位颜医师,说术后状况良好。”
鹿丹笑道:“输入许多抗生素,就在山洞急诊室,很感谢颜医生,还有阿姨。”
专员脸露微笑:“颜医生,可以给她记一功。何剑玉还有娄劲飞,离开了仙女山,是吗?”
“是的,她们说要回家乡去。”
专员沉吟一下:“解甲归田,这样其实也好。”
眼神一转:“你方才说,还有一位阿姨?”
“是的,我听嬢嬢叫她做‘佘凌’,物资多数她提供。”
比如宝贵的抗生素,这个沉甸甸的人情,将来都要还给颜医生。
专员微微蹙起眉头:“佘凌?这个名字,我仿佛在哪里听过,唔,记起来了,肾上腺素,她在找寻物资方面,确实别有专长。这个人如今在哪里?”
“同两位警官一起离开。”
专员左手抓住床头栏杆:“真可惜,很希望能够再见她一面。”
医生办公室,颜水晶正对着一堆东西发呆,红薯、玉米、干菜、腊肉、木柴、自热包,想到凌姐,眼泪要流下来。
忽然,一个人撞进门来:“颜医生,听说你发财了。”
泪水立刻凝结在眼眶,颜水晶抬起头来:“你是谁?”
男人拉下蒙脸的围巾,方方正正一颗大头。
“王骁,你怎么来了?”
“趁乱跑出来。不过听说不肯特赦,所以到你这里借点东西,赶快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