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震怒,让整个后宫为之颤栗。
粘杆处与内务府联合彻查,很快便有了结果。那只野猫是被人故意用药物刺激后放入马场的。而那个牵马的小太监,也经不住严刑拷打,招认是受了御马监一个掌事太监的指使,让他在特定时间离开,制造空档。而那个掌事太监,与祺嫔宫中的首领太监过往甚密。
线索直指祺嫔!
祺嫔被带到皇帝面前,犹自狡辩,哭喊冤枉。
“皇上!臣妾冤枉啊!定是有人陷害臣妾!臣妾与熹妃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的女儿?!”她哭得梨花带雨,试图博取同情。
然而,皇帝此刻已是怒火中烧,根本听不进她的辩解。尤其是当阿尔松阿呈上从那掌事太监处搜出的、祺嫔赏赐的金瓜子时,皇帝更是确信无疑。
“无冤无仇?”皇帝冷笑,“朕看你是妒忌成性,无法无天!竟敢对皇嗣下手!来人!瓜尔佳氏褫夺封号,降为答应,禁足宫中,非诏不得出!”
祺嫔(现瓜尔佳答应)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消息传到景仁宫,皇后手中的茶盏再次跌落,摔得粉碎。她没想到祺嫔如此愚蠢,行事不密,这么快就被查了出来,还险些牵连到自己!
“废物!都是废物!”皇后气得浑身发抖,第一次在绘春面前失态。
绘春连忙安抚:“娘娘息怒,瓜尔佳答应并未供出娘娘,此事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皇后眼神阴鸷,“甄嬛经此一事,必定更加警惕。本宫……不能再等了。”
她看向绘春,压低声音:“去冷宫,告诉安氏,她若还想为她那流放宁古塔的父兄留一条活路,就知道该怎么做。”
冷宫,荒草萋萋,死气沉沉。
安陵容蜷缩在破旧的床榻上,早已不复昔日光彩。她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唯有在听到绘春传达的皇后“旨意”时,眼中才闪过一丝剧烈的波动。
“皇后娘娘……要臣妾……指证熹妃与温实初有私?”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不是指证,是陈述‘事实’。”绘春面无表情,“娘娘说了,只要你肯出面,你父兄在宁古塔,至少能活得像个‘人’。”
安陵容沉默了。她恨甄嬛,恨她夺走了自己的一切。但她更恨皇后,恨她将自己当做棋子,用完即弃。如今,皇后又要利用她,去做这最后一搏。
她想起了甄嬛回宫后看她的眼神,那不是胜利者的炫耀,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她也想起了那个孩子,江念,那双清澈的眼睛,曾看穿她香料的伪装。
良久,安陵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
“好啊……臣妾……遵旨。”
绘春满意地离开了。
当夜,冷宫传来消息:安庶人陵容,悬梁自尽。
她留下了一封“遗书”,信中痛陈自己因妒生恨,多次以香料陷害熹妃,但熹妃与太医温实初早在宫外便关系匪浅,二人里应外合,欺君罔上……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
这封遗书,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在后宫乃至前朝引爆了惊天骇浪!
皇帝看着那封字字泣血(伪)、指控他新宠妃嫔与太医私通的遗书,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安陵容以死控诉,其分量,远比任何活着的指证都要沉重!
“宣熹妃,宣温实初!”皇帝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冰冷刺骨。
甄嬛与温实初跪在养心殿冰冷的地面上。
殿内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皇后、端妃、敬妃等一众高位妃嫔皆在旁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甄嬛身上,有幸灾乐祸,有担忧,有审视。
皇帝将安陵容的“遗书”狠狠摔在甄嬛面前:“你自己看!”
甄嬛捡起那封所谓的遗书,快速浏览一遍,心中已是冰冷一片。皇后……终于图穷匕见了!而且手段如此狠绝,不惜逼死安陵容,以死人来坐实这莫须有的罪名!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片沉静的悲愤。她没有看皇帝,而是转向皇后,一字一句地问道:“皇后娘娘,安氏已死,死无对证。仅凭这一面之词,便要定臣妾与温太医这滔天大罪吗?请问娘娘,人证何在?物证何在?”
皇后早已准备好说辞,叹息一声,面露悲悯:“熹妃,本宫也不愿相信。但安氏以死明志,其言……不得不慎啊。至于人证……莫非你要那些甘露寺的姑子,或是你永寿宫的宫人出来作证吗?她们的话,又如何取信于人?”
这话阴毒至极,暗示甄嬛早已将身边人收拾干净。
“皇上!”温实初猛地叩首,声音坚定,“微臣与熹妃娘娘清清白白,绝无苟且之事!安氏此言,纯属污蔑构陷!微臣愿以性命担保!”
“你的性命?”皇帝冷哼一声,“值几何?”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启禀皇上,永寿宫念念格格求见。”
皇帝皱了皱眉:“她来做什么?让她回去!”
“皇阿玛!”一个带着哭腔的、稚嫩却清晰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念念要见娘亲!念念害怕!”
是江念!她不顾侍卫阻拦,竟闯到了养心殿外!
皇帝心念一动,想到白日里她刚刚经历惊马之险,此刻又听闻母亲被构陷,终究不忍,挥了挥手:“让她进来。”
江念小小的身影跑进殿内,她头发有些散乱,小脸上还挂着泪珠,直接扑到甄嬛怀里,紧紧抱住她:“娘亲!念念怕!他们说娘亲是坏人,要抓走娘亲!不要!念念不要离开娘亲!”
她哭得真情实感,小小的身子因恐惧而颤抖,瞬间冲淡了殿内部分肃杀的气氛。
甄嬛搂着女儿,心中酸楚与决绝交织。
江念哭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皇帝,抽噎着说:“皇阿玛,您不要信坏人的话!安娘娘……安娘娘是坏人!她以前就用香香害娘亲!现在她死了,还要说娘亲坏话!她……她身上那个香囊的味道,念念记得!和……和上次在景仁宫外,闻到绘春姑姑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绘春?!皇后身边最得用的掌事宫女?!
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皇帝的目光如同利剑,骤然射向一旁侍立的绘春!绘春吓得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
江念仿佛被皇帝的怒气吓到,又往甄嬛怀里缩了缩,小声啜泣着说:“念念……念念没撒谎……就是有一次,念念去给皇祖母请安,在景仁宫外面的路上,看到绘春姑姑和一个……一个穿着御马监衣服的公公说话,念念闻到绘春姑姑身上的香味了……和安娘娘以前那个香囊,有点像,但是……好像更浓一点……”
童言无忌,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瞬间割开了层层伪装,直指核心!
安陵容的香料来自何处?惊马事件与谁有关?这封所谓的“遗书”又是受谁指使?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皇帝死死盯着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的绘春,又看向脸色灰败、强作镇定的皇后,眼中的怀疑与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好!好一个皇后!好一个景仁宫!”皇帝猛地一拍龙案,声震屋瓦,“朕竟不知,这后宫,何时成了你乌拉那拉·宜修一手遮天、构陷妃嫔、谋害皇嗣的修罗场!”
“皇上!臣妾冤枉!”皇后急忙起身跪倒,“绘春她……她定然是受了他人指使!臣妾对此一概不知啊!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
“陷害?”皇帝冷笑,“一次是陷害,两次是巧合,那三次、四次呢?!安陵容的香!祺嫔的惊马!如今这污蔑熹妃的遗书!桩桩件件,哪一件与你景仁宫脱得了干系?!你真当朕是昏君吗?!”
帝王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再也无法遏制。
“皇后乌拉那拉氏,德行有亏,不堪母仪天下之位!即日起,禁足景仁宫,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后宫事宜,暂由熹妃协理六宫,端妃、敬妃从旁协助!”
这道旨意,如同废后前兆!
皇后瘫软在地,眼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甄嬛抱着江念,缓缓抬起头。她看着面如死灰的皇后,看着震怒的皇帝,心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片历经生死搏杀后的疲惫与苍凉。
这一局,她赢了。赢得惨烈,赢得步步惊心。
香已杀人人,人亦杀香魂。
这后宫的血色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但前方等待她的,依旧是看不见的深渊与无尽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