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 2月 24日
阳光慢慢爬过写字楼玻璃幕墙。
我正对着 outlook里的 Java练习题摩拳擦掌,那是bob刚发来的!
c语言基础让那些嵌套循环像老朋友般亲切,中午吃饭时进度条已冲到 80%。
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就被 berry的冷笑冻在脸上。
“这点皮毛就飘了?”
她把咖啡杯重重顿在桌上,“我私藏了些硬骨头,邮件发你。”
下午四点,bob的题目刚编译通过,outlook就弹出新邮件提示。
那封标着“给你的进阶资料”的邮件带着 berry的头像,附件是个 word文档。
双击打开的瞬间,我愣住了——文档里只有一行诡异的文字:“这文档里藏着比编程题更刺激的东西”。
还没等我反应,屏幕右下角的邮件发送图标突然疯狂闪烁。
outlook像失控的打印机般吐出一封封邮件,收件人列表里全是公司通讯录里的名字。
“不好!”
我猛地按住电源键,可电脑像被焊死的铁门纹丝不动。
outlook的发送队列以每秒两封的速度疯涨,鼠标箭头在屏幕上画着凌乱的折线。
“搞什么鬼!”
后排的老张突然拍案而起。
他的显示器上正弹出密密麻麻的错误窗口,刚写好的项目报告在 word里变成了乱码。
老张隔壁工位的 Lisa尖叫起来。
她的邮箱已经塞满了同事发来的垃圾邮件,每封都带着相同的 word附件。
“我的客户合同!”
销售部的 mike把键盘推得撞在隔板上。
他的电脑屏幕突然黑掉,重启后桌面图标少了一半。
恐慌像病毒本身一样蔓延开来。
有人扯着网线想拔下来,却把水晶头拽断在接口里;有人抱着主机箱往走廊跑,差点撞翻打印机;还有人围到 berry桌前,眼神里的愤怒几乎要烧起来。
“不是我发的!”
berry的脸涨得通红,手里的马克杯在颤抖,“那封邮件是伪造的!”
可没人听她辩解。
老张把打印出来的错误日志摔在桌上:“全公司都收到你发的病毒邮件,你还敢说不是你?”
就在这时,ben踩着椅子站上桌子,手里举着网线钳大喊:“都闭嘴!想让全公司服务器陪葬吗?”
他的黑框眼镜滑到鼻尖,平时温和的声音带着电流般的尖锐。
“现在听我指挥:第一步,拔掉主机后面的网线,动作快!第二步,按住电源键十秒强制关机!第三步,所有人到会议室待命,谁也不许碰电脑!”
他跳下来时差点崴到脚,抓起笔记本就冲进机房。
服务器机房的门被他甩得砰作响。
我透过玻璃门看到他先扯断了连接外网的光纤,红色信号灯瞬间熄灭。
接着他蹲在服务器机柜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刷出一排排绿色代码。
“瑞星数据库太旧,查不出变种特征码。”
他对着对讲机吼道,声音里带着喘息,“小刘,去我抽屉拿 U盘,里面有最新的病毒库!”
当我把 U盘递进去时,看见他正把服务器硬盘卸下来,用数据线连到自己的笔记本上。
“服务器 c盘已经被感染了,”
他额头的汗珠滴在键盘上,“病毒把系统文件替换成了带后门的版本,必须手动删除 sys32目录下的 winmelissa.dll。”
他一边说一边敲击命令。
每删除一个文件就停顿两秒,“客户端更麻烦,它们会互相发送感染文件,得一台台清。”
会议室里的气氛像凝固的水泥。
ben每半小时出来通报一次进度,衬衫后背已经湿透。
“服务器清理完了,但客户端有 17台藏着病毒母体。”
他举着清单,眼镜片上蒙着水汽,“病毒会在注册表 hKEY_cURRENt_USER里建自启动项,就算删了文件还会再生。”
他教我们按 win+R输入 regedit,找到那个叫“melissaAuto”的键值右键删除,“记住要连带子项一起清,不然重启就复发。”
最棘手的是老张的电脑,病毒把他的项目文档加密了。
ben抱着主机回机房,用启动盘进入安全模式,一行行敲着解密命令。
凌晨一点时,当“解密成功”的提示弹出来,老张突然红了眼眶,往 ben手里塞了罐红牛:“刚才...对不住了。”
清理工作持续到凌晨两点。
最后一台电脑重启时,会议室的吊扇都开始转了。
ben瘫在椅子上,手里的抗病毒口服液空了半瓶。
“这病毒藏得深,”
他揉着肩膀苦笑,“它会在 word模板里种后门,只要新建文档就会复发。”
他打开投影仪,展示着清理步骤:删除 Normal.dot模板、替换被感染的邮件引擎、用 md5校验工具检查系统文件完整性。
凌晨三点时,我看着 ben把病毒样本打包发给瑞星公司。
突然明白过来——那封伪装成 berry的邮件,说不定根本不是针对某个人。它只是想撕开所有看似坚固的系统防线,就像此刻透过百叶窗的晨光,把每个人脸上的疲惫与后怕照得一清二楚。
机房的灯光惨白地映在走廊上。
最后一台电脑的重启提示音落下时,ben的笔记本突然弹出新邮件提醒——是瑞星公司发来的病毒分析报告。
“看这里,”
他指着屏幕上的邮件头信息,“发件人地址是伪造的,用了 berry邮箱的镜像前缀,其实是从外网服务器转发进来的。”
这句话像根针戳破了紧绷的气球。
老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默默捡起地上的错误日志纸团。
mike挠着头走到 berry面前,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抱歉啊,刚才太急了...”
berry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键盘,肩膀微微耸动。
众人散去。
她突然趴在桌上,压抑的哭声透过臂弯传出来,像被雨淋湿的小猫在呜咽。
我递过去的纸巾被她攥成一团,泪水浸透了袖口的布料。
“明明不是我...”
她哽咽着说,“我只是想给你发几道难题,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
我拉过椅子坐在她旁边。
“刚才大家都慌了神,谁也没心思看邮件头。你看 ben找到的证据,那病毒连发件人地址都能仿造,太狡猾了。”
我把瑞星的报告挪到她眼前,指着伪造地址的特征码,“你看这里,真正的发件服务器在境外,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抬起头时,眼睛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可他们都觉得是我...”
话音未落,又有新的眼泪滚下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关掉她的电脑,帮她把背包甩到肩上。
凌晨四点的写字楼大堂空荡荡的。
保安大叔趴在桌上打盹,旋转门发出吱呀的轻响。
拦出租车时,晚风卷着凉意扑过来,berry下意识地裹紧了风衣。
车里的电台飘出“我曾用心的爱着你”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们两眼,没多问。
刚过两个路口,berry的肩膀突然靠过来,轻轻抵在我的肩上。
起初只是细微的颤抖,后来变成压抑不住的抽泣。
温热的泪水透过衬衫渗进来,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今天谢谢你。”
她的声音闷在布料里,像含着块棉花,“如果不是你帮我说话...”
“该谢谢 ben才对,”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安慰受惊的小动物,“再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出租车驶过凌晨的街道,路灯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光带。
她的头发蹭着我的下巴,我突然想起中午她嘲讽我时,嘴角藏着的那点笑意——原来再厉害的人,也有需要依靠的时候。
很快就到她家小区附近了。
她直起身擦了擦眼睛,从包里翻出镜子照了照,突然笑了:“眼睛肿得像青蛙。”
我递过去一颗薄荷糖。
她含在嘴里,薄荷的清凉混着她的气息飘过来。
“明天...还来上班吗?”我问。
她点头,指尖在包带上划着圈:“当然来。等我把真正的难题发给你,保证让你哭着求我。”
说这话时,她眼里的光又亮了起来,像雨后初晴的星星。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
她推开车门时回头笑了笑,那笑容里还带着泪痕,却比白天的任何时候都要真切。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我突然觉得,这场病毒带来的不只是混乱——至少让我看清了,那些藏在刻薄和倔强底下的柔软。